面對李世民的詢問，程俊沉吟起來，在褚遂良期待目光中，神色一肅，問道︰
“陛下可知崔杼弒其君的典故？”
李世民瞅著他道︰“朕還能不知道這個？”
說著，他眯起眼楮，故意問道︰
“程愛卿的意思是，朕看了起居注之後，會一怒之下，殺了褚愛卿？”
程俊一本正經道︰“陛下不是這樣的人。”
李世民臉上露出自信笑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歷史記載，史官秉筆直書，崔杼一怒之下，殺了史官。
像程俊說的那樣，他跟崔杼不一樣，所以，他看了起居注，也不會殺史官，那就是可以看了！
正當他要對褚遂良說明自己心意時。
程俊的聲音再次響起︰“因此，臣以為，陛下應該看一看起居注。”
听到這話，李世民臉上的笑容頓時濃厚起來。
小子，你也有被朕繞進來的一天！
程俊接著說道︰“萬一起居注中，記錄了對陛下不利的言辭，陛下也好趕緊改一下，給後世留下自己光輝的形象。”
褚遂良聞言急的站了起來，叫道︰“長安侯，你怎麼能這樣說，什麼叫對陛下不利言辭，史家秉筆直書，哪里會故意抹黑陛下！”
程俊看著他，肅然道︰“褚左螭，你急了，你這麼著急，該不會真的在起居注中，寫了對陛下不利的言辭吧？”
“絕對沒有！”褚遂良大聲叫道，同時對著李世民躬身到底道︰“請陛下明鑒。”
李世民擺了擺手，“你先坐下。”
褚遂良剛剛按捺住心中焦躁，坐在了坐墊上，就听程俊聲音再次響起︰
“褚左螭，你讓陛下明鑒，不能自己說了算，你讓陛下看了，看過之後，陛下才好明鑒啊。”
褚遂良忍不住再次站起，瞪著他道︰“長安侯，你難道不知道陛下看國史，會有什麼後果嗎？”
程俊沉聲道︰“你也別忘了，我是誰，我是御史，是天子耳目，耳目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忠君！”
“陛下要看起居注，耳目卻不讓看，這對嗎？”
“這當然對！”褚遂良叫道︰“那就是干這個的！”
“你是耳目，就該時刻提醒陛下，做該做的事，不做不該做的事！”
“御史是直臣，你這樣做，不直！”
他不忿的聲音，響徹甘露殿。
殿外，李承乾和李麗質站在門口，听到褚遂良的話，李承乾急的就要沖進去。
李麗質見狀，攔住了他，皺起秀眉道︰“兄長，你要干什麼？”
“你沒看到程俊在干什麼嗎！”李承乾氣呼呼道︰“我都知道父皇不該看起居注，他難道不知道？竟然附和父皇，程俊這都被褚遂良罵了，我再不進去，還不知道程俊怎麼挨罵！”
李麗質小聲道︰“兄長，你冷靜點，你應該相信程俊！”
“何況，程俊答應過母後，會幫褚遂良。”
“他現在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能莽撞的進去！”
李承乾聞言，頓時冷靜了幾分，是啊，程俊既然答應了母後。
而且，程俊是非分明，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要害，他既然這樣說，那確實只能說明一點，他有別的目的。
想到這里，李承乾頓住腳步，沒再多說什麼，豎起耳朵，听著殿內的動靜。
而此時，甘露殿內。
程俊被褚遂良痛斥之後，並沒有露出憤怒之色，而是神色平靜的看著李世民，一臉無辜道︰
“陛下，褚左螭說臣不直。”
李世民板起臉龐，程俊難得站在自己這邊，豈能不幫他說話，當即否定道︰
“胡說八道，程愛卿直不直，朕能不知道嗎，褚愛卿，朕告訴你，程愛卿他直的很！”
說著，李世民凝視著褚遂良，語氣不容置疑道︰
“褚愛卿，你不能只在程愛卿為朕發聲的時候說他不直！”
“你更不能只在程愛卿跟朕對著干的時候，才說他直！”
李世民沉聲道︰“朕也不妨把話說明白了，朕告訴你，朕就是要看看，你記錄朕的一言一行時，有沒有秉筆直書。”
褚遂良激動道︰“臣當然有，不僅是臣，我大唐的歷任起居郎，都有秉筆直書！”
程俊反問道︰“怎麼證明？”
“要證明這一點，是不是得有人看看？豈能因為你一言，就相信你的話？”
“所謂偏听則暗，兼听則明，這個道理，褚左螭難道還不懂嗎？”
李世民深以為然道︰“沒錯，就是這個道理！”
說著，他欣慰的看了程俊一眼。
這小子總算當人了。
褚遂良則滿眼失望的看著程俊。
他本以為程俊會幫他，據理力爭，卻沒想到，他竟然站在了陛下那邊，替陛下發聲！
好好的一個直臣，怎麼就變成阿諛奉承的佞臣了！
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怎麼就變成這種人了！
褚遂良低著頭，抿著嘴唇，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此時，程俊開口道︰“褚左螭，你還不趕緊把起居注拿出來？”
褚遂良無動于衷。
程俊見狀，看著李世民，說道︰“陛下，褚左螭他抗旨，請陛下治他一個抗旨不遵之罪，即刻將他押赴刑場，斬首示眾！”
殿外，李承乾繃不住了，再不阻止，父皇的旨意下來，程俊就真成佞臣了！
他可不能讓自己的老師，變成朝堂上人人唾罵的佞臣。
“父皇，這道旨意，您絕對不能下！”
殿內，李世民此時皺著眉頭。
他就是想看看起居注而已，沒想過要治褚遂良的罪。
今天褚遂良不把起居注拿出來給他看，他會以抗旨為由嚇唬他一下。
如果褚遂良執意如此，李世民也就只能另想他法。
看到程俊進來，他才心生一計，決定利用程俊，讓自己看到起居注。
開始李世民還很滿意，但這會兒，他察覺到端倪，程俊這小子，有點不對勁啊。
他當真是站在自己這邊，想讓自己看起居注？
正當李世民狐疑之時，李承乾沖了進來。
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公主李麗質。
褚遂良看到二人，神色頓時激動起來，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