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漢王宮內。
劉 執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十七歲的欽天監令來和眉頭緊鎖，盯著棋盤苦苦思索。
"報！鄴城密信到。"侍衛躬身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劉 接過信，拆開細看，嘴角漸漸揚起一絲笑意。他並不急于表態，而是對侍衛道"去請軍事陸法和劉亮過來。"
來和趁機偷瞄了一眼棋局，眼楮一亮，趕緊落下一子。劉 見狀哈哈大笑"好個來和，趁本王分心，想要偷襲？"
來和不好意思地撓頭"大王英明，小臣這點心思都被看穿了。"
不多時，陸法和劉亮快步走進殿內。劉 將祖 的密信遞給二人"你們都看看，孝征在鄴城搞出好大的動靜。"
劉亮先接過信，快速瀏覽後眼中閃過興奮之色"大王，祖 推動高歡稱帝，此計大妙！如此一來，我漢國便可擺脫道義上的束縛，不必再尊元魏為正統。"
陸法則沉吟片刻，搖頭道"此計看似巧妙，實則冒險。祖 想通過高歡稱帝來激化心向魏室的舊臣與高歡之間的矛盾，但元魏宗室實力已大不如前，根本對高歡構不成實質威脅。"
他指著信上的內容繼續分析"更重要的是，河北漢人士族門閥各自為政，只求自保，根本無意拱衛皇室。此策若行，恐怕不但不能擾亂北魏內政，反而會助長高歡的威勢，讓他名正言順地掌控大權。"
劉 不動聲色，繼續與來和對弈"那你們認為，此事該當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兩人齊聲道"應當推動高歡稱帝。"
劉 挑眉"哦？方才法和還說不妥，為何又改變主意？"
劉亮率先說道"高歡稱帝後，必大封功臣。他向來重用鮮卑貴族，屆時必定優先封賞斛律金、段榮等鮮卑勛貴。如此勢必加劇胡漢矛盾，世子高澄好不容易調和的胡漢關系，將再生齷齪。"
陸法和接話"而且祖 若得從龍之功，進入高氏核心，更利于他在河北行事。"他略一沉吟，"只是…高歡多疑…需要有人在身邊推波助瀾，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這時，來和突然開口"大王，我的師兄許遵現為高歡座上賓，深得其信任。我願修書一封，請師兄勸說高歡登基。"
劉 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撫掌大笑"妙哉！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和啊來和，你這一句話，勝過千軍萬馬！"
他當即揮毫潑墨，給祖 回信。雪白的絹帛上，只有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卿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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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清晨，鄴城，祖 宅邸。
當那只灰鴿再次落在窗台時，祖 的心跳不禁加快。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銅管中的密信，展開看到那四個字時，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大王知我。"祖 輕聲自語，將信紙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來人，"祖 喚來心腹門客，"備車，我要去孫騰府上。"
門客驚訝道"先生，孫公近日對我們的人多方打壓，此時上門豈不是"
"正是要趁熱打鐵。"祖 整理衣冠，"孫騰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堅持，什麼時候該妥協。"
不一會兒，祖 整裝出門，徑直前往孫騰府邸。孫府門房見是祖 ，不敢怠慢，立即通報。
孫騰正在書房練字，听到祖 來訪，眉頭微皺"他來做什麼？"沉吟片刻，還是吩咐"請他到偏廳等候。"
祖 在偏廳悠然品茶，絲毫不急。約莫一炷香後，孫騰才緩步而來。
"孝征今日怎麼有空來老夫這里？"孫騰在主位坐下，語氣冷淡。
祖 躬身行禮，笑容可掬"特來為孫公解憂。"
孫騰冷笑"老夫有何憂可解？"
祖 不慌不忙道"孫公可知，世子屬意高王稱帝？"
孫騰面色微變，但很快恢復平靜"世子年輕，難免有些想法。"
"不僅如此，"祖 壓低聲音，"世子近來甚寵元氏姐妹，而這對姐妹曾是孫公家妓。若孫公一再阻撓稱帝，得罪世子太過，恐怕將來"
孫騰的手微微一顫，茶杯中的水漾出幾滴。元氏姐妹確實曾是他的家妓，後來被自己玩膩了，發賣到妓院。若這對姐妹真的得寵，在世子耳邊吹風，自己的處境確實不妙。
祖 觀察著孫騰的表情，繼續加碼"世子雖然年輕，但最是記仇。不過"他話鋒一轉，"世子也最敬重孫公這樣的老臣。他特意讓我轉告，若孫公能助高王登基，新朝建立後必保孫公富貴不絕，位極人臣。"
孫騰沉默良久，心中天人交戰。他深知高歡稱帝後，自己這樣的老臣必然失勢。但若能得到世子的承諾，或許還有轉機。
"世子真如此說？"孫騰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祖 鄭重道"千真萬確。世子還說，新朝建立需要孫公這樣的老臣輔佐，方能安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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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騰長嘆一聲"罷了，罷了。既然是天意如此，老夫也不再阻撓。"
祖 心中暗喜，但表面仍保持恭敬"孫公英明。不如我們一同去見丞相，勸他順天應人，登基稱帝？"
孫騰點頭"好。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見世子一面。"
祖 心中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這是自然。我這就去安排。"
當夜，高澄悄悄來到孫騰府邸。這是祖 精心安排的會面，避開了所有眼線。
"孫公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要事？"高澄雖然年輕，但舉止間已有王者氣度。
孫騰躬身行禮"老臣听聞世子屬意丞相登基，不知是否屬實？"
高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祖 ，心中明了"不錯。父親功高蓋世，早該順應天命。孫公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孫騰深吸一口氣"若老臣願意助丞相登基，世子能否保證新朝建立後，老臣仍能參與朝政？"
高澄微笑"孫公多慮了。父親常對我說，孫公是摯友，是良臣，新朝建立後自然需要孫公這樣的老臣輔佐。"他話鋒一轉，"不過，我也听說孫公最近與一些元氏宗室往來密切"
孫騰心中一凜，連忙道"世子明鑒，老臣絕無二心。那些往來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高澄點頭"那就好。孫公若能帶頭勸進，父親必定欣慰。到時候，新朝太傅之位，非孫公莫屬。"
太傅！孫騰心中一震，這是文官之首，地位尊崇。他當即躬身"老臣願為丞相效勞！"
送走高澄後，孫騰對祖 道"明日朝會，我會帶頭勸進。不過孝征，你要記住今天的承諾。"
祖 鄭重行禮"孫公放心，世子一諾千金。"
離開孫騰府邸，祖 登上馬車，臉上終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次日朝會，氣氛截然不同。當有官員再次提出勸進時，孫騰率先表示支持"高王功高蓋世，德配天地，當順天應人，正位稱帝。"
群臣嘩然。誰都知道孫騰一直反對高歡稱帝，如今突然轉變態度，令許多人措手不及。
高歡坐在御階下，目光深邃地掃過孫騰和祖 ，心中明鏡似的。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道"此事容後再議。"
退朝後，高歡單獨召見祖 。
"孝征近來與孫公往來甚密？"高歡看似隨意地問道。
祖 恭敬回答"孫公乃國之元老，晚生常去請教政務。"
高歡似笑非笑"是嗎？孫公今日突然轉變態度，想必孝征功不可沒。"
祖 心中一驚，面上卻保持鎮定"孫公深明大義，晚生只是稍加點撥。"
高歡揮揮手"去吧。好好輔佐世子。"
祖 躬身退出，後背已被冷汗浸濕。高歡果然明察秋毫，什麼都能看透。但他既然沒有阻止，說明已經默許了他們的行動。
當晚，祖 秘密會見了幾位勸進最積極的官員。
"孫騰已經站在我們這邊，但還不夠。"祖 低聲道，"我們需要制造天命所歸的跡象。"
幾位官員面面相覷"先生的意思是？"
"祥瑞。"祖 眼中閃著狡黠的光，"鄴城附近可有什麼異象？"
一個官員恍然大悟"城西農戶家前日生下一頭白牛，據說額有星紋！"
"好！"祖 擊掌，"立即將此事宣揚出去，就說白牛降世，真龍將出。"
另一個官員補充道"昨日有百姓稱在漳河中看到黃龍浮現"
"妙！"祖 大喜，"將這些祥瑞都搜集起來，大肆宣揚。我要讓整個鄴城都在議論真龍現身的事情。"
幾天後，鄴城內外祥瑞之說四起，人心浮動。酒肆茶樓間，人人都在議論高歡稱帝乃天命所歸。
高歡在丞相府中听著這些匯報，面無表情。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推動，但並不點破。
時機正在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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