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陽城外,盛夏的晨霧如輕紗般籠罩著淮河水面。陳慶之身披白袍,立于戰船船首,晨風吹拂著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船欄,目光如炬地凝視著北方遼闊的原野,那里隱約可見魏軍的旌旗在霧中若隱若現。
元顥站在他身側,不停地搓著雙手,臉上難掩興奮之情︰"陳將軍,我軍士氣如虹,將士們個個摩拳擦掌,此番北伐必能勢如破竹!"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
陳慶之輕輕搖頭,目光依然沉穩如古井無波︰"殿下切莫輕敵。"他抬起手,指向遠處的魏軍營寨,"魏軍雖因內亂而士氣低迷,但根基猶在。丘大千乃爾朱兆心腹大將,用兵老辣,手握十萬雄兵,此戰非同小可。"
元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順著陳慶之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魏軍營寨連綿不絕,隱約可見重甲騎兵在晨霧中操練的身影。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時,副將馬佛念快步走來,遞上剛收到的軍報︰"將軍,探馬來報,丘大千在睢陽城外分築九城,互為犄角之勢。"這位跟隨陳慶之多年的老將眉頭緊鎖,古銅色的臉上寫滿憂慮。
陳慶之接過軍報,修長的手指輕輕展開竹簡,眉頭微蹙。元顥湊過來一看,頓時臉色發白,嘴唇顫抖著︰"這...九座城壘連環相扣,每城駐兵萬余,我軍僅有七千..."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自言自語。
船上的氣氛一時凝重起來,連劃槳的水手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動作。晨霧中,只听見河水輕輕拍打船身的聲音。
突然,陳慶之展顏一笑,那笑容如同撥雲見日,讓周圍將士都為之一振。他轉身對傳令兵道,聲音清朗有力︰"傳我將令︰全軍換上輕甲,只帶三日干糧,今夜子時出發。"
馬佛念驚訝地抬頭︰"將軍,這..."
陳慶之抬手止住他的疑問,目光炯炯有神︰"丘大千築九城,看似固若金湯,實則分散兵力。我軍雖少,卻可集中優勢,各個擊破。"他指向軍報上的一處,"探馬說九城中以東南三城最為薄弱,今夜我們就從這里打開缺口。"
元顥將信將疑︰"可就算攻下一城,其他八城也會..."
"所以我們要快。"陳慶之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快到讓其他城池來不及反應。"他轉向馬佛念,"馬將軍,你率兩千精銳為先鋒,務必在寅時前拿下東南第一城。"
馬佛念抱拳領命,眼中已燃起戰意。
陳慶之又對元顥溫聲道︰"殿下可率中軍隨後,待先鋒得手,立即進城固守。"他頓了頓,聲音壓低,"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切不可貿然出擊。"
元顥重重地點頭,臉上的惶恐漸漸被堅毅取代。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陳慶之的白袍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暈。他望著北方,輕聲自語︰"丘大千以為築城自守便可萬無一失,卻不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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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為大地披上一層銀紗。白袍軍將士們身著素甲,如幽靈般穿行在月色中,鎧甲上特意涂抹的泥灰消除了反光,只有偶爾露出的白袍下擺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馬佛念緊跟在陳慶之身後,手心沁出細密的汗珠。他望著遠處魏軍營壘的輪廓,忍不住再次壓低聲音勸阻︰"將軍,這樣太冒險了!僅帶三百人深入敵後,萬一..."
陳慶之抬手示意噤聲,修長的手指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澤。他指了指城頭稀稀拉拉的火把,輕聲道︰"你看,魏軍防備松懈,必是以為我軍會先攻正面。"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兵法雲︰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馬佛念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城頭上的守軍三三兩兩,有的甚至抱著長矛打盹。他不得不承認陳慶之的判斷精準,但心中仍充滿憂慮︰"可是將軍..."
"沒有可是。"陳慶之打斷他的話,轉身對身後肅立的士兵們說道,聲音雖輕卻字字鏗鏘,"記住,破城後立即點燃烽火。此戰關系重大,諸位務必奮勇向前!"
士兵們無聲地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們都是陳慶之精心挑選的死士,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視死如歸的決心。
借著夜色的掩護,這支精銳小隊如鬼魅般接近城牆。陳慶之親自帶頭,第一個攀上雲梯。他的動作輕盈敏捷,白袍在月光下如同一片飄動的雲。當他的身影出現在城頭時,打盹的魏軍哨兵甚至來不及發出警報,就被一記手刀擊暈。
"動手!"隨著陳慶之一聲令下,三百勇士如猛虎般撲向各自的目標。寂靜的夜里只听見幾聲悶響,三座城壘的守軍就在睡夢中被盡數解決。
當第一縷晨光出現在天際時,三柱狼煙幾乎同時沖天而起,在黎明的天空中劃出三道醒目的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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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大營中,警鈴突然大作。丘大千從睡夢中驚醒,厚重的帷帳被人粗暴地掀開,親兵慌慌張張沖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大帥!大事不好!梁軍連破我三座城壘!"
"什麼?"丘大千一把揪住親兵的衣領,睡意全無,"三座?怎麼可能!"他的聲音因震驚而變得尖銳,"昨夜不是還..."
當他匆忙披甲登上了望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發冷——東南方向的三座城壘濃煙滾滾,白袍軍如潮水般涌來,在晨光中形成一片刺目的白色海洋。更可怕的是,其余城壘的守軍見勢不妙,已經開始動搖,城頭上人影慌亂地跑來跑去。
"快!調集騎兵增援東南!"丘大千聲嘶力竭地喊道,但為時已晚。
"報——西城守將開城投降了!"
"報——北城守軍潰逃!"
"報——中軍大營遭到突襲!"
壞消息接踵而至,一個比一個令人絕望。丘大千面如死灰,手中的令旗"啪"地掉在地上。他望著如雪崩般潰敗的軍隊,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此刻終于體會到了什麼叫兵敗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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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驕陽炙烤著剛剛經歷戰火的睢陽城樓,空氣中還彌漫著硝煙與血腥的氣息。陳慶之端坐在臨時搭建的軍帳前,一襲素白戰袍縴塵不染,與周圍斑駁的血跡形成鮮明對比。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被押解上來的魏軍主帥丘大千。
這位昔日威風凜凜的魏將此刻甲冑殘破,臉上沾滿塵土,卻仍保持著軍人的氣度。他單膝跪地,聲音沙啞︰"陳將軍用兵如神,大千...心服口服。"說話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城樓下那些繳械投降的魏軍士兵,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好!有此大勝,收復洛陽指日可待!"元顥興奮地拍案而起,臉上泛著激動的紅暈。這位流亡的北魏宗室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登上龍椅的場景。
陳慶之卻神色平靜如水,他緩步上前,親自扶起丘大千︰"將軍乃當世豪杰,若能棄暗投明,助元顥殿下復國,必不失封侯之位。"他的聲音溫和卻堅定,手上傳來的力道讓丘大千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安撫。
丘大千抬頭,正對上陳慶之那雙清澈如潭水的眼楮。那里面沒有勝利者的傲慢,也沒有對敗將的輕蔑,只有真誠的欣賞與期待。這位身經百戰的魏將突然覺得眼眶發熱,聲音哽咽︰"末將...願效犬馬之勞!"
戰後清點戰果時,連素來沉穩的副將馬佛念都難掩驚訝——白袍軍僅以傷亡百余人的代價,就收降了魏軍五萬余人。這個數字在軍中傳開時,士兵們看向主帥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敬畏。白袍軍的威名,再次如驚雷般響徹中原大地。
當晚的慶功宴上,篝火映紅了將士們的臉龐。馬佛念借著酒意,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將軍如何料到魏軍防備如此松懈?"這個問題引得在座將領紛紛豎起耳朵。
陳慶之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抿了一口清茶。茶盞在他修長的指間轉動,映著跳動的火光。"兵法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丘大千分兵九處,看似穩妥,實則分散了兵力。"放下茶盞時,瓷器與木案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用兵之道,不在兵多,而在調度。"
元顥聞言,立即舉杯敬酒︰"有將軍相助,何愁大業不成?"他的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洛陽的宮闕。
陳慶之謙遜地回禮,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心中卻如明鏡般透徹︰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爾朱兆的主力尚未交鋒,而那個在關中崛起的劉 ,更是深不可測的對手。他不動聲色地掃過宴席上觥籌交錯的眾人,暗自思忖著下一步的戰略。
月光如水,靜靜灑在睢陽城頭。白袍軍的旗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銀色的月光為白色的戰袍鍍上一層清冷的光輝。睢陽大捷,已經讓天下人見識到了這位儒將的鋒芒。但只有陳慶之自己知道,這場勝利背後,是無數個不眠之夜對兵法的研讀,是對敵情的反復推敲,更是對每一個士兵生命的珍視。
他緩步走上城樓,遠眺西北方向。那里,是洛陽,是長安,是更廣闊的戰場。夜風吹動他的衣袂,月光下的身影顯得格外孤高。這一戰,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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