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問證券行業里，究竟誰是真正掙大錢的主兒？
多數人怕是會脫口而出——那些高高在上的董事高管。
“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一個清亮悅耳，如同注入活力維他命般的聲音響起，驅散了清晨固有的幾分沉悶。
又是李慧琳，此刻正對著甦皓，耐心解釋著這個圈子里的門道︰
“要論旱澇保收的固定薪水，高管們自然拿得多，可要論起那浮動驚人的績效獎金，也就是所謂的提成，交易員才是真正的大頭，掙得比他們狠多了！”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慧琳的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興奮︰
“所以啊，每家公司內部，都給交易員劃分了等級。”
“等級？”
“對，等級。”李慧琳點頭︰“就像上學那會兒，按成績排座次，分三六九等，對吧？私募公司里頭，也是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
甦皓心中豁然開朗。難怪他總感覺這群交易員個個神經緊繃，彼此間仿佛都憋著一股勁，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
原來根子在這里——內部排名，殘酷競爭。
“等級低的交易員，能動用的資金規模就小，本金少，就算收益率再怎麼亮眼，到手的提成也有限，對不對？”
李慧琳縴細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反過來，那些站在金字塔尖，最頂級的交易員，他們手握的資金量可就驚人了。哪怕只是小賺一筆，到手的提成也能堆成小山！”
每家私募情況或許有別，但在甦皓目前所在的這家方幻投資，一名交易員，最低可操作的資金門檻，就是百萬元。
一百萬。僅僅是最低門檻。
李慧琳壓低了些聲音，帶著幾分神秘接著說︰“所以，那些業績特別出色的頂尖交易員，公司往往會和他們簽單獨的特殊合同。我听說，其他大型私募里的頂級交易員，光年薪，就輕輕松松超過一千萬！”
“ …一千萬？！”甦皓倒吸一口涼氣，這個數字仿佛帶著實質的重量，砸得他腦子有些發懵︰“光是年薪？”
“那都是基本操作，據說在美國，拿上億的都有！”李慧琳似乎很滿意甦皓的反應，嘴角彎起一抹笑意︰
“不過，你得明白，這些人能拿這麼多，都是有原因的。他們能為公司創造巨額的利潤，公司分他們這點，又算得了什麼呢？”
甦皓默然。
難怪那麼多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削尖了腦袋想往這個行當里鑽。
年薪上億…這數字太過龐大，虛幻得如同另一個次元的故事，讓他完全失去了實感。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金錢燃燒後殘留的、帶著焦糊味的躁動氣息。
人們常說，這世道，玩股票、搞房產才是王道。
以前他不甚理解，現在卻有點明白了。
僅僅是坐在電腦前，動動鼠標，敲敲鍵盤，就能撬動如此驚人的財富。
這世界，委實瘋狂。
他定了定神，好奇地問道︰“那…我們團隊，大概是什麼等級？”
“咱們一部啊？嗯…應該就是普通級的吧。”
李慧琳想了想︰
“我听到的說法是，辦公樓層越高，團隊的等級通常也越高。你看，我們這棟樓里，衍生品交易部的辦公室就在最高那幾層，對吧？雖然具體情況不好說，但普遍認為，交易員里，最能賺錢的就是那幫搞衍生品的。”
“賺那麼多？”
“是啊。這麼跟你說吧，他們那邊的人，一個月的工資，可能就比我們一年的年薪還要多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僅次于他們的，就是最近幾年開始冒頭的量化交易團隊了。
听說他們用人工智能搞算法，進行高頻交易，具體的嘛…我就不太懂了。”
股票的世界，當真是復雜幽深，玄奧難測。
甦皓心中暗忖。
但正是因為其背後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回報，才使得無數人對這個名利場趨之若鶩，甘願投身其中，哪怕明知這是一場殘酷的游戲。
底層是無數墊腳石，只有站在塔尖的那1%，才能真正饕餮那巨額的財富盛宴。
這本質，或許和他在游戲里經歷的並無不同。
正思索間，一個沉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人都到齊了？今天的會，提前開始。”是周毅經理。
“是！”眾人立刻應聲。
周毅經理示意大家進入會議室。
甦皓跟著人流走進去，眼角余光卻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也跟著走了進來。
那是和他之前一樣的交易助理，之前他跑腿打雜時，偶爾會踫見。
“介紹一下，”周毅經理站在會議室前方，目光掃過眾人︰“這是新加入我們團隊的交易助理。”
他頓了頓，解釋道︰“大家也知道，前段時間出了點狀況，有幾位高級交易員離職了，導致上面決定解散一個團隊。這幾位就是從那個團隊調過來的。”
加上他和李慧琳，交易助理變成四個了？甦皓心念微動。
人多了，是不是意味著…他能稍微輕松點了？
“經理，”有人舉手提問，是梁海源︰“之前不是說，今天也會有新的正式交易員過來嗎？”
“嗯。不過，不是新調來的。”他話鋒一轉，語出驚人︰“是從我們現有的交易助理里，直接提拔。”
“什麼？”會議室里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呼。
從交易助理里提拔？
甦皓心頭猛地一跳，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瞬間閃過。難道…
“甦皓，李慧琳。”周毅經理的目光落在了他和李慧琳身上︰“從今天起，你們兩人，晉升為正式交易員。”
“啊——！？”甦皓和李慧琳同時驚呼出聲，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僵立當場。
正式交易員？
這也太突然了！
“等…等等！經理！”
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短暫的寂靜，是梁海源，他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憤怒︰
“您說什麼？讓他們直接晉升？李慧琳雖然有點資歷，但現在提拔也太快了！可甦皓呢？他才來多久？！這簡直是…縱觀整個公司，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離譜的吧！”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剮過甦皓和李慧琳。
梁海源的反應雖然激烈，但甦皓卻能理解。
別說他了，就連自己，都還暈頭轉向，完全沒搞明白狀況。
其他老資格的交易員們，心里恐怕也和他一樣，充滿了驚愕與不解。
“這麼決定，自然有這麼決定的理由。”周毅面色不變，語氣沉穩︰“這幾天進行的模擬投資里，甦皓的收益率，是我們團隊最高的。這也是原因之一。”
“經理！那只是模擬投資！”梁海源立刻反駁，聲音更大了幾分︰“模擬和實戰完全是兩碼事！就因為模擬盤表現好那麼一下下，就直接給正式待遇？”
“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情。規矩，大家都懂。這個行當，最終看的，只有收益率。”
周毅加重了語氣，眼神銳利了幾分︰
“還有，之前那個團隊解散，他們負責的資金盤子，現在也劃歸我們管理了。這意味著什麼，你們明白嗎？意味著我們整個團隊的資金池子，更大了！”
“那更應該……”梁海源還想爭辯。
“夠了。”周毅經理打斷了她，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說過，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情。”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沉甸甸的壓力彌漫開來。再無人敢出聲質疑。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周毅轉向甦皓和李慧琳，語氣緩和了些許。
“甦皓，還有李慧琳。看到那邊新布置好的兩個工位了嗎？”
“啊，是……”兩人下意識地順著經理的目光看去。
“那是為你們準備的。等下IT部的同事會過來，詳細教你們怎麼使用那些設備和功能。好好听，認真學。”
甦皓依然感覺像在做夢。
真的…他們真的就這樣成為正式交易員了？
恍惚間，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髒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聲音，以及指尖傳來的微麻感。
“今天先熟悉環境，了解操作流程就好。不用急著馬上開始交易，明白嗎？”周毅叮囑道。
“是！”兩人連忙應道。
“好了，開會。”周毅經理揮了揮手︰“從現在開始，我們還要操作原本屬于其他團隊的資金！想多賺錢，就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一場會議，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了整個團隊。
***
“目前，我們為您安裝了總共六台顯示器。如果後續覺得不夠用，可以隨時聯系我們IT部門申請加裝。”
IT部門的技術同事站在甦皓全新的工位旁，耐心地為他講解著眼前這一套看起來就異常復雜的設備。
全新的桌椅散發著淡淡的皮革和木材混合的氣味，與周圍環境中冰冷的電子設備氣息形成了微妙的對比。
“中間這兩台是主顯示器，專門運行交易程序。您可以把實時圖表和報價窗口放在這里，進行交易操作。”
技術員指著正前方的兩塊大屏幕︰
“左邊這兩台是副屏，已經設置好，主要用于瀏覽新聞推送和私募研究報告。右邊這兩台，則用于監控整體市場動向和各行業的漲跌幅情況。”
“東西…真不少……”
甦皓看著眼前環繞自己的屏幕矩陣，感覺眼楮都有點不夠用了。
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數字在屏幕上跳動，散發出幽藍的冷光，映照著他略顯茫然的臉。
“是的。做交易，時間就是生命，必須爭分奪秒。”技術員解釋道︰“鍵盤也給您換了特制的。很多操作都可以通過快捷鍵一鍵完成，下單更快。”
他指了指鍵盤上方的F1到F12功能鍵。
“比如，F1是買入指令，F2是賣出指令，其他的也都有對應設置。用鼠標一個個去點太慢了，容易錯失良機。在您熟悉之前，建議把快捷鍵說明表貼在旁邊參照。”
桌面上還放著一個專門的數字小鍵盤，據說是為了更快地輸入數字。
“考慮到交易量激增時可能出現的訂單延遲，我們還特地為您單獨拉了一條高速光縴專線。”
技術員繼續介紹︰“顯示器的響應時間也優化到了極致，必須保證在3毫秒以內。畢竟，慢一毫秒，結果可能就天差地別。”
甦皓一邊點頭，一邊感覺後背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用著如此尖端、昂貴的設備進行真金白銀的實戰交易…
這和他之前玩的模擬盤，簡直是天壤之別。
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悄然蔓延。
“最後，我們還設置了防誤操作的提示音系統。如果您的下單量異常巨大，或者報價偏離正常範圍太多，系統會發出警報聲，請您留意。”
“啊，好，好的。”甦皓應道。
“剛開始可能都會覺得有點手忙腳亂，但很快就能適應的。”技術員完成了介紹，禮貌地笑了笑︰“那我就先告辭了。”
甦皓看著眼前的六塊屏幕，心中不禁苦笑。
想當初玩游戲，他連別人標配的雙屏顯示器都沒用過，現在倒好，直接一步到位，上了六屏。
而且，他還瞥見，周毅經理的工位上，足足擺了九塊屏幕！
他實在想不明白，三塊屏幕應該就綽綽有余了吧？
經理那九塊屏幕上，到底都顯示了些什麼玩意兒？
“甦皓啊。”一個略帶遲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甦皓轉過頭，看到李慧琳，也正站在她的新工位前，臉上帶著和他相似的，混合著興奮、緊張和一絲茫然的復雜表情。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