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千航隨手抽過桌上一張便簽,筆尖在紙面沙沙游走,沒片刻便停下筆,揚手朝林皓白那邊晃了晃“喏,這是我剛列的書單。你手頭那些資料,十有八九是後人照著這些原著研究出來的,真想深究就去查原文。”
    林皓白握著那頁薄薄的紙,指尖竟有些發僵。他望著梓千航轉身時帶起的輕快衣角,愣愣點頭,心里卻打了個突——這梓會長,怎麼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悄悄湊到牌桌旁,對著正摸牌的四人壓低聲音“梓會長今天……怎麼和平常不太一樣?”
    話音剛落,桌上幾人都忍不住笑了。陳怡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身邊的室友,眼尾帶著笑意“來,讓你的波琳娜學姐給你說道說道。”
    波琳娜放下手機,唇邊漾著溫和的笑意“其實千航私下里挺好相處的,沒什麼架子。只是在工作場合,他總顯得格外嚴肅——畢竟你們平時見到他,大多是在正式場合,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斬靈會。”
    林皓白這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聲嘀咕“我還以為他跟那位主席一樣”
    “誒!”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梓千航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掛著促狹的笑,“誰跟那個面癱一樣啊?”
    “我可還在這兒坐著呢!”陳怡立刻挑眉看向他,語氣帶著點嗔怪,“敢在我面前,這麼說我男朋友?”
    梓千航連忙擺手,打著哈哈道“不敢不敢!畢竟除了‘面癱’這一點,他也沒什麼能讓人挑出來說道的了。”
    陳怡這才輕哼一聲,算是揭過。
    桌上眾人听了,都心照不宣地點頭——這話雖是玩笑,卻也道盡了那位主席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樣。唯有山姆臉上掠過一絲不服,卻終究沒敢在陳怡面前替斯科羅德辯解,只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沒過多久,山姆便垂頭喪氣地從牌桌上下來了。他本還憋著股勁,想借錢再搏一把,卻被陳怡一句“不過是場游戲,輸了就輸了,還至于借錢?”堵得啞口無言,只得灰溜溜地退到一旁,換梓千航坐了上去。
    阿廖莎趁機起身,笑著說去看看廚房的湯炖得怎麼樣了,順便再添兩個小菜。波琳娜順勢坐到她的位置上,沖她擺擺手“放心去忙,贏了算你的,輸了我兜底。”阿廖莎也沒當真,淡淡的應了一聲,拿起桌邊的筆記本便往廚房走去。
    四人剛把牌重新碼好,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鐘聲。明明是大雪紛飛的天氣,寒風卷著雪沫子拍打著窗欞,那鐘聲卻穿透層層風雪,清晰地傳來,一下,又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四聲。
    陳怡、梓千航和波琳娜三人的動作同時一頓,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抬頭看向屋內的掛鐘。指針穩穩地停在五點四十一分,離整點還差得遠。
    “怎麼了?”林皓白見三人神色突變,忍不住好奇問道。
    “沒什麼。”陳怡率先回過神,臉上努力擠出平日里那副明媚的笑容,只是眼底的一絲僵硬怎麼也藏不住。就連一向從容的梓千航,也垂下了眼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牌面。
    波琳娜的手死死摁在一張六條上,指節微微用力,骨牌在她掌心發出“ ”的一聲脆響,尖銳得像是某種無聲的哀鳴。
    一瞬間,喧鬧的牌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凝滯的氣氛死死捂住了林皓白的口鼻,讓他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到底怎麼了?”林皓白皺緊眉頭,語氣變得認真而嚴肅。
    “四聲”梓千航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低聲重復著這個數字,聲音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郁。
    陳怡在一旁輕輕點頭,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
    林皓白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他轉而去看波琳娜,目光里帶著詢問。
    波琳娜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鐘樓的鐘聲,從不在非整點的時候敲響。除非……”她頓了頓,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有學生專員在執行任務期間犧牲。”
    “嗡”的一聲,林皓白只覺得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團迷霧,瞬間明白了陳怡和梓千航方才的沉默。
    那四聲鐘響,哪里是什麼悠揚的報時,分明是死神的喪鐘。
    “沒什麼,”陳怡忽然深吸一口氣,又換上了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凝重只是錯覺,“我們干這行的,遲早有這麼一天。”
    話雖如此,她放在桌下的手,卻悄悄攥成了拳。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是誰?”林皓白輕輕的開口
    梓千航抬眼時,方才那瞬間的失態已斂去大半,重新找回了平日里的從容鎮定“鐘聲響過之後,消息會逐層往下傳。現在……等著就好。”他指尖在牌面上輕輕滑過,將一張九餅穩穩推出去。
    “莎仔會整理出任務失敗的詳細報告,經高層審核通過後,會公示給所有執行專員,算是……引以為戒。”陳怡接過話頭,語氣淡淡的,順手打出一張白板,牌面與桌面踫撞的脆響,在此時顯得格外清晰。她刻意避開了“犧牲”二字,仿佛換個說法,就能讓那沉重的事實輕緩幾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梓千航摸牌的動作頓了頓,目光掃過桌面“不過近幾年,專員的死亡率似乎在緩步升高。”他說這話時,語氣听不出太多情緒,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統計數據。
    “這學期,你們斬靈會走了幾個?”陳怡抬眼看向他,直接問道,尾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兩個。”梓千航答得干脆,語氣平靜得近乎漠然,但林皓白分明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顫抖。
    林皓白的心輕輕一動,忽然想起當初去找梓千航幫忙時,無意間听見幾名部長在低聲討論。那時正飄著細雨,部長們一邊討論著,一邊從他的身側路過。當時只當是尋常任務波折,此刻想來,那些話語里藏著的,原是這般冰冷的結局。
    “還好。”陳怡輕輕吐出兩個字,語氣依舊淡淡的,卻像是松了口氣,“學生會這邊,已經有五個了,加上這次的,正好比上學期多了一個。”她說話時,指尖在牌堆上輕輕點了點,像是在默默計數,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波琳娜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執行部的專員就這麼多,可世界各地的異常事件卻層出不窮,壓得人喘不過氣。人手不夠,只能讓學生頂上去,哪怕是些看似簡單的任務,也難免……”她沒再說下去,但未盡之意,每個人都懂。
    一旁的山姆始終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牌桌邊緣的木紋,這時突然抬起頭,聲音有些發悶“若是當初沒有那場叛亂,也許……情況會好得多。”
    話音剛落,陳怡的臉色驟然一變,方才還帶著幾分松弛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盯著山姆,空氣仿佛瞬間被凍結。
    山姆也明白陳怡的意思,適時的閉上了嘴。
    林皓白卻只是淡淡一笑,神色平靜,並沒有因為“叛亂”二字而露出絲毫敏感或異樣。他自然知道山姆說的是哪一場——十九年前那場席卷整個學院的灕淵之亂,至今仍是許多人不願觸踫的傷疤,而他的父母也在那場叛亂中選擇站在學院的對立面。
    陳怡見林皓白這般反應,反倒有些疑惑,眉梢微蹙,眼底掠過一絲探究。
    “確實,灕淵之亂差點就讓學院分崩離析。”梓千航適時開口,打破了這短暫的僵持,他臉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語氣卻帶著幾分感慨,“不過,叛亂平息之後,顧寧前輩及時站出來穩定了全局,學院才漸漸穩住陣腳,重新走上正軌。這些年交給我們學生的,大多都是些低級任務,風險已經降到最低了。”
    他說著,伸手摸起一張牌,輕輕敲了敲桌面“不說這些了,牌局還沒結束呢。”
    只是那重新開始的牌局,終究少了些先前的松弛。
    喜歡靈界之海中孤島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靈界之海中孤島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