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說道︰“寶二爺要是真的是下凡的和尚,那就不該去考中舉人了呀,怎麼會中了舉人才走呢?”
賈政道︰“你們哪里知道,凡是天上的星宿、山中的老和尚、洞里的精靈,他們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
你們看寶玉什麼時候肯好好念書了,可是他稍微一用點心,就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他那個脾氣也是與眾不同的。”
說完,賈政又嘆了口氣。
大家听了,就拿“蘭哥中舉,家道復興”的話來開解賈政,
賈政接著寫信,就把這事也寫了上去,在信中勸全家的人不用再想寶玉了,
寫完之後,就封好,安排人把先把信送回去。賈政隨後就往家里趕。
且說薛姨媽收到了大赦的消息後,就吩咐薛蝌到處借錢,然後自己再湊齊了贖罪的銀子,
刑部也批準了,收了銀子,就發了一份文書,把薛蟠從牢里放了出來。
他們母子、姐妹、兄弟相見,自然是悲喜交加了,
薛蟠自己就立下誓言說︰“我要是再犯以前的錯,就讓我千刀萬剮。”
薛姨媽見他這樣,就要捂他的嘴說︰“只要你自己拿定主意不再犯以前的錯,何必要還這樣立這種胡說八道血淋淋的誓言呢。
香菱跟你受了多少苦,你媳婦也已經把自己折騰死了,
雖然說現在家里窮了,可還有口飯吃的,
要我說,我就把香菱算做是你的媳婦了,你心里覺得怎麼樣?”
薛蟠听了,點了點頭,表示願意,
寶釵等人也說︰“就應該這樣。”
倒是把香菱急得滿臉通紅,說︰“我服侍大爺還是像以前一樣就行了,何必如此。”
大家都開始稱她為大奶奶了,也沒有人不服氣的,
薛蟠就要去拜謝賈家,薛姨媽和寶釵也都跟著一起過來了,到了賈府,見過大家,聚在一起,又說了好多話。
大家正說著,剛好就在這天,賈政派人送的信也到了,家僕把書信呈了上來,說︰“老爺過幾天就要到家了。”
王夫人叫賈蘭過來把信念給大家听,賈蘭念到賈政親眼看見寶玉的那一段,大家听了都痛哭了起來,王夫人、寶釵、襲人哭得更厲害。
大家又把賈政在信中寫的,讓家里的人“不要太悲傷,本來就是來借胎的。”的話仔細地解說、討論了一番。
“與其讓他做了官,要是命不好,犯了事敗了家業,到時候反而更糟糕,寧可咱們家出一位佛爺,
這也是老爺太太積德,所以才投胎到了咱們家,說句毫無顧忌的話,
當初東府的太爺倒是修煉了十幾年,也沒有成仙,這成佛就更難了,
太太這麼一想,心里就能看開點了。”
王夫人哭著和薛姨媽說︰“寶玉拋下我走了,我心里還恨他呢,我感嘆的是我這兒媳婦命苦,
成親才一二年,怎麼他就能狠下心腸全都丟下不管就走了呢。”
薛姨媽听了也很傷心,寶釵哭得不省人事,所有的爺們都在外頭,
王夫人就說道︰“我為寶玉擔驚受怕了一輩子,才剛剛娶了親,中了舉人,
還知道媳婦懷了孕,我才高興些,沒想到最後弄成這樣的結局,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應該娶親害了人家的姑娘。”
薛姨媽道︰“這也是他們自己命中注定的,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有什麼好說的,
幸好寶釵有了身孕,將來生個外孫子肯定是有出息的,以後也就有了盼頭了,
你看大奶奶,現在蘭哥兒中了舉人了,明年再中個進士,可不就是可以做官了嗎,
她之前吃的苦也算是到頭了,現在開始甜了,也是她為人的回報,
我們姑娘的心腸,姐姐你是知道的,並不是那種刻薄輕佻的人,姐姐倒是不用太擔心。”
王夫人听了薛姨媽的這一番話,覺得很有道理,心里想︰“寶釵小時候就特別謙遜沉靜寡欲、非常素淡,
她之所以遇上這樣的事,想來人生在世還真是有定數的。
看著寶釵,雖然痛苦,但是她端莊的樣子一點兒都沒變,還反過來勸我,這真是太難得了,
沒想到寶玉這樣的一個人,在這紅塵俗世中竟然一點兒福分都沒有。”
王夫人這麼一想,心里也覺得好受了些,又想到襲人︰“要說別的丫頭,倒也不難辦,大的給配出嫁人,小的就留下來服侍二奶奶就行了,就只有襲人這可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人多,也不方便說這事,等到晚上的時候再和薛姨媽商量吧。
這天薛姨媽並沒有回家,擔心寶釵會痛哭不止,所以就留下來在寶釵房中勸解她。
寶釵卻是很明理的人,思前想後︰“寶玉本來就是那種很奇怪的人,
這是前世今生的緣分,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本來就沒什麼好怨天尤人的。”
然後還把這些大道理的話告訴了她母親,
薛姨媽心里反而踏實安穩了,就到王夫人那兒把寶釵說的話告訴了她,
王夫人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要說我沒什麼德行,就不該有這麼好的兒媳婦。”
說著,又傷心起來了。
薛姨媽就又勸解了王夫人好一會兒,于是又提起了襲人,說︰“我見襲人最近瘦得不行了,
她一心只想著寶哥兒,如果是正配的也應該為他守著,屋里的人願意守也是有的,
唯獨這襲人,雖然說算是屋里的人,但她到底是和寶哥兒沒有經過明路。”
王夫人道︰“我剛才也在想這事,正打算和妹妹商量商量呢,
要是說放她出去吧,又怕她不願意,到時候又要尋死覓活的,要是留下她吧,又怕老爺不同意,所以這事兒還真是難辦。”
薛姨媽道︰“我看姨老爺的樣子,是不會同意讓襲人守著的,
再說了姨老爺並不知道襲人的事,在他看來,襲人不過就是個丫鬟罷了,哪有留下來的道理,
只要姐姐把襲人的家人叫過來,嚴厲地吩咐他們,讓他們給襲人說一門正經的親事,再多陪送點東西給她,
襲人那孩子心腸好,又年輕,也不枉費她跟著姐姐一場,這樣姐姐也算對她不薄了,襲人那還得我好好地勸勸她,
就是叫她家里人過來的事兒,也不用告訴她,只等著她家人真的說定了好人家,
我們再打听打听,要是那人家真的是豐衣足食的,女婿長得還過得去的,然後再讓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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