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見鳳姐真心實意的樣子,也樂得讓青兒在這住幾天,又省了家里的開銷,
只是怕青兒不願意,不如叫他過來問問,要是她願意就留下,
于是劉姥姥就和青兒說了幾句話,青兒因為和巧姐兒玩得也熟悉了,巧姐也不想讓她走,青兒又願意留在這兒,
劉姥姥就吩咐了幾句,和平兒辭別了,就急急忙忙地出城去了。
櫳翠庵本來就是賈府的地盤,是因為當初蓋省親別墅,就把那庵圈在園子里了,
庵里吃的用的和香火一向都不用賈府的,現在妙玉被劫了,那女尼姑報了官,
但是一方面要等官府追捕盜賊,另一方面妙玉的基業也不方便分散,所以她們還住在這兒,
只是跟賈府說明了情況,雖然賈府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賈政剛為賈母辦了喪事,心情沉重,所以他們也不敢把這事告訴賈政,
只有惜春知道這事,日夜都不安,漸漸地,這事就傳到了寶玉的耳朵里,
有的人說妙玉被賊人劫走了,還有的人說妙玉動了凡心,跟人走了,
寶玉听了很疑惑,他想來想去,感覺妙玉肯定是被強盜劫走了,她肯定是不會屈服,一定會不屈而死。
但是又沒有她的下落,心里非常不放心,每天都是長吁短嘆的,還說︰”這樣的一個人,自稱為‘檻外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結局。“
寶玉又想︰”當初在園子里多麼熱鬧,自從二姐姐出嫁之後,大家死的死,嫁的嫁,
我以為她一塵不染,能夠保全自己的,沒想到風波突起,比林妹妹死得更離奇。“
于是寶玉越想越多,就追憶往昔起來,想到《莊子》上的話,感覺人生虛無縹緲,人生在世,世間的繁華終究會隨風而散,不禁大哭了起來。
襲人等人以為寶玉的瘋病發作,就百般溫柔勸解,寶釵一開始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拿些好話來勸誡他。
但是沒辦法,寶玉心里的抑郁無法解開,精神恍惚不定,寶釵想不出原因,就再三打听,
才知道妙玉被劫得不知去向下落不明,心里也感到難過,看到寶玉因此事煩惱,就用一些端正的話來開解他,
所以就提起了︰“蘭兒自從送殯回來之後,雖然沒上學,但是听說他日夜都勤奮學習,
他是老太太的重孫,老太太一直都希望你能成才,老爺也為了你日夜焦心,
你卻因為這些閑情痴意糟蹋自己,我們這些守著你的人,是個什麼結果。“
說得寶玉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哪里管得了別人家的閑事,我只是感嘆我們家的運氣衰頹。”
寶釵道︰“又來了,老爺和太太原來是希望你能夠成才的,繼承祖宗遺下的事業,你總是這麼執迷不悟,如何是好。”
寶玉听了,覺得和寶釵話不投機,就靠在桌子上睡著了,寶釵也不再理會他,讓麝月等人來伺候他,自己去睡了。
寶玉見屋里人少了,心里想︰“自從紫鵑到了這兒,我從來沒有和她說過幾句心里話,總是冷落她,心里挺過意不去的,
她和麝月、秋紋不一樣,我不可以隨意安排,想起之前我生病的時候,他在這里陪了我一段時間,
現在她的那面小鏡子還在我這兒,但她對我的情義也薄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見了我也是冷冷的。
要是說因為我們的關系,她和林妹妹最好,我看她對紫鵑也不錯,
我不在家的時候,紫鵑本來和她也是有說有笑的,到我來了,紫鵑就走開了。
肯定是因為林妹妹死了我就成家的原因,
哎,紫鵑,紫鵑,你這麼聰明的女孩,難道連我這點苦衷都看不出來嗎?”
轉念一想︰“今天晚上她們睡的都睡了,干活的都在干活,不如就趁這個時候我找她去,看她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如果我還有得罪她的地方,就跟她賠個不是也可以。”
寶玉心里打定主意,就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去找紫鵑了。
紫鵑的房間就在西廂房的里間,寶玉悄悄地走到窗下,看見房間里面還有燈光,
就用舌頭舔破窗紙往里一看,就看見紫鵑一個人在里面,也不做什麼,就那樣呆呆地坐著,
寶玉就小聲地叫道︰“紫鵑姐姐,你還沒睡嗎?”
紫鵑听了有人叫,被嚇了一跳,愣了半天才說道︰“是誰?”
寶玉道︰“是我啊。”
紫鵑听著這聲音,似乎是寶玉的聲音,就問道︰“是寶二爺嗎?”
寶玉在外面小聲地應了一聲,
紫鵑問道︰“你來干嘛?”
寶玉道︰“我有一句心里話想和你說,你開門,我到你屋里坐坐。”
紫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現在天晚了,二爺請回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寶玉听了這話,心里涼了半截,還想要進去,擔心紫鵑不肯開門,正要回去,
但是這一肚子的話更是被紫鵑的這一句話給勾了出來,
無奈之後,寶玉說道︰“我也沒有別的多余的話要問,就只問你一句話。”
紫鵑道︰“既然是一句,那就請說吧。”
寶玉卻半天都沒說話,紫鵑在屋里沒有听見寶玉說話,知道他平時就有病,怕自己一時譏諷他,引發她的舊病也不好,
于是站起來仔細地听了听,又問道︰“是走了,還是在傻站著呢,有什麼話又不說,盡在這兒氣人,已經氣死一個了,難道還要再氣死一個嗎,這是何苦呢。”
說完,也從寶玉舔破的窗紙之處往外看,就看見寶玉正在那兒呆呆地站著听,
紫鵑也不方便再說,轉身剪了剪燭芯,忽然听到寶玉嘆了一聲說︰“紫鵑姐姐,你從來都不是這種鐵石心腸的人,怎麼最近一句好話都不和我說了,
雖然我是個俗人,不配你們理睬,但是,要是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希望姐姐能明說,那怕姐姐一輩子不理我,我死也死個明白。”
紫鵑听了這話,冷笑道︰“二爺想說的就是這個話呀,還有什麼?要是就只是這話的話,我們姑娘在的時候,我也听多了,
如果我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是太太派過來的,二爺可以去告訴太太,反正我們這些丫頭本來就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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