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卻冰冷的床鋪承載著辰陽殘破不堪的身軀。這里與研究院那毫無人道的隔離艙不同,沒有高強度能量場的束縛,沒有冰冷探頭的侵入,房間整潔、寬敞,甚至透著一絲為了“療養”而刻意營造的“舒適”。然而,頭頂無聲旋轉的監控探頭、牆壁內壁隱約可見的能量紋路以及空氣中彌漫的那種被精心過濾、卻依舊帶著些許陌生金屬氣息的“純淨”靈氣,無一不提醒著他——這里,僅僅是換了一種形式的牢籠。
體內,狀況依舊糟糕透頂。崩壞烙印雖然被冰魂吞靈體強行壓制到幾不可見的程度,但並未徹底根除,如同潛伏的毒蛇,在經脈深處時不時抽搐一下,帶來細密的刺痛。金丹上的裂痕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碎,搖搖欲墜,連帶著體內原本混亂的靈力也變得更加無序,難以駕馭。神魂,更是千瘡百孔,每一次試圖深入內視,都如同用手指觸踫帶刺的薔薇,帶來尖銳的撕裂感,意識也因此變得模糊。
唯一的“穩定”因素,便是金丹旁那顆晦暗的冰魂吞靈體。它靜靜地沉睡著,像一塊從遙遠極地挖出的玄冰,散發著徹骨的寒意。那股吞噬一切的渴望似乎暫時平息,但辰陽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內部蘊藏的恐怖力量,以及那種與生俱來的、對負面能量的饑渴。它曾是他絕境中的一絲生機,現在卻是體內最大的隱患,是一顆無法控制的定時炸彈。
虛弱感潮水般涌來,辰陽連翻身都困難。他盯著天花板,感受著周遭無處不在的監控氣息。庇護所給予他“庇護”,是因為他還有“價值”。這種價值,在于他體內能夠吞噬崩壞的冰魂吞靈體。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樣本,卻變成了更昂貴的“研究對象”和“潛力股”,必須在嚴密的掌控下,榨取他身上的秘密。
“這就是庇護所……冰冷、高效,只看價值。” 辰陽在心里低語,聲音沙啞得只有自己能听見。他想起了奧倫長老的話,想起了卡拉部族,那群在血月荒原給了他溫暖和幫助的淳樸族人。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是否真的安全?庇護所的“安置”是否意味著新的剝削或控制?
對卡拉部族的擔憂,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撐著他瀕臨崩潰的意識。他必須盡快恢復,必須掌控這股力量,無論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守護那些人。
奧倫長老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幾日後,當辰陽的體征稍稍穩定,勉強能支撐著坐起身時,房間的門無聲滑開,奧倫長老走了進來。他依然穿著那身灰色的制服,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種審視的光芒。在他身後,跟著一名表情一絲不苟的護士,手里端著托盤,上面放著幾瓶顏色各異的藥劑。
“感覺如何?”奧倫長老走到床邊坐下,語氣听似關切,卻透著一種淡淡的疏離。
辰陽努力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多謝長老掛念,好多了。”
“好多了?”奧倫長老輕哼一聲,目光落在辰陽略顯僵硬的身體上,“你的身體狀況遠比報告上顯示的更復雜。金丹破碎,神魂受損,體內那股……未知能量與你強行綁定,隨時可能失控反噬。你能撐到現在,意志力倒是不錯。”
他端起護士遞來的一瓶藍色藥劑,遞給辰陽︰“這是針對神魂創傷和金丹裂痕的基礎修復藥劑。庇護所出品,能緩解你的痛苦,但要徹底恢復,還需要更長時間和更特殊的手段。”
辰陽接過藥劑,聞到一股冰涼清冽的氣息,帶著一絲熟悉的藥草味,但混雜著某種陌生的、純淨的能量波動。他沒有猶豫,一口飲盡。藥劑入體,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沿著經脈緩緩流淌,所過之處,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但那種根本性的損傷依舊存在。
“研究院對你體內的能量體非常感興趣。”奧倫長老繼續說道,語氣變得嚴肅,“他們稱它為‘序列零號能量樣本’,認為它具備克制崩壞的潛力,對庇護所的研究至關重要。”
序列? 辰陽捕捉到這個詞,這是一種新的概念,他從未听過。
“序列是庇護所對未知能量體和異常現象的一種分類方式。”奧倫長老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崩壞是序列一,扭曲實體是序列二……你體內的這種能吞噬序列一的能量體,被暫時定為序列零。這意味著它超出了我們目前所有已知的範疇,具有最高的優先研究價值。”
奧倫長老頓了頓,眼神銳利地看向辰陽︰“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你體內承載著庇護所最渴望探知的秘密。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研究它,理解它,最終……利用它。”
“我只是想恢復,然後……”辰陽艱難地開口,他想說他想離開,想去卡拉部族,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然後什麼?回到荒原嗎?”奧倫長老打斷了他,搖了搖頭,“回不去了,辰陽。你現在是庇護所的人,或者說,你體內的力量是庇護所的財產。你的價值,決定了你的行動範圍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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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在房間里踱步,聲音低沉︰“庇護所內部並非鐵板一塊。研究院有他們的目標,高層議會也有他們的考量。你是他們爭奪的焦點,也是平衡各方勢力的棋子。記住,在這里,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助你。你必須展現出你的價值,並且小心行事。”
“長老……卡拉部族呢?”辰陽忍著身體和神魂的劇痛,再次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奧倫長老停下腳步,看向辰陽,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們被安置在外圍區域的一個幸存者營地。基本生活能夠保障,沒有危險。但庇護所的規矩,非核心人員不得隨意進出核心區,你目前是無法去看他們的。”
“被帶走的那些人呢?”辰陽心中一緊。
“污染度較高的,需要進一步隔離和觀察。”奧倫長老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這是為了整個庇護所的安全。你完成了任務,庇護所對卡拉部族會網開一面,至少不會像對待普通荒原幸存者那樣苛刻。”
“至少目前是這樣。”辰陽腦海中回蕩起奧倫長老之前說過的話,心底泛起涼意。庇護所的“網開一面”和“不苛刻”,究竟意味著什麼?那些被帶走的人,是否會成為庇護所新的研究對象?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恢復。”奧倫長老走回床邊,彎下腰,湊近辰陽,壓低聲音道,“你的身體和神魂承受了巨大損傷,但體內那股力量似乎有自我修復和轉化的潛力。研究院雖然想研究,但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貿然刺激,怕搞垮你這個‘序列零號載體’。”
他手指輕觸辰陽胸口,那里正是冰魂吞靈體所在的位置。辰陽能感覺到一股溫和的能量波動探入,小心翼翼地感知著冰魂的存在。
“它很特別。”奧倫長老收回手,眼中閃爍著光芒,“它似乎正在消化吞噬的崩壞能量,但過程極其緩慢,而且缺乏引導。如果你能學會如何引導它,利用它來修復自身,甚至重塑你的力量核心……你的潛力將無法估量。”
重塑力量核心?辰陽心中一動。他的金丹已經破碎,這條路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難道冰魂吞靈體,能夠取代金丹,成為新的核心?枯木戒呢?它似乎一直在微弱地引導著冰魂,它能幫助他嗎?
“庇護所不會給你提供專門針對它的修煉方法。”奧倫長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們只負責監測和基礎治療。如何掌控它,是你自己的事情。但如果你能做到,你將證明你的價值不僅在于承載‘序列零號’,更在于你能駕馭它。這將改變庇護所對你的看法,也許能讓你獲得更多自由和資源,甚至……影響卡拉部族的命運。”
他直起身,拍了拍辰陽的床沿︰“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你活下來了,但挑戰才剛剛開始。在庇護所,實力和價值是硬道理。”
奧倫長老沒有再多留,帶著護士離開了房間。門再次無聲地滑上,將辰陽隔絕在一個看似安全,實則處處被監控的空間里。
房間重新陷入寂靜,只有儀器的微弱嗡鳴聲和自己紊亂的呼吸聲。辰陽閉上眼楮,感受著體內混亂的能量和冰魂吞靈體冰冷的存在。奧倫長老的話在他耳邊回響,像一把雙刃劍,既帶來了希望——冰魂可能成為他重生的契機;也帶來了壓力——他必須盡快掌握這股危險的力量,在庇護所的規則下證明自己的價值。
他開始嘗試,用意志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金丹旁的冰魂吞靈體。那種冰冷的觸感讓他忍不住顫抖,神魂深處的疼痛也因此加劇。枯木戒在他手指上散發出微弱的暖意,仿佛在回應他的嘗試,但那引導的力量依然微弱得難以捕捉。
冰魂吞靈體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對他的觸踫毫無反應。或者說,它的“反應”是如此的原始和本能,只對崩壞或類似的負面能量產生吞噬欲望,而對辰陽微弱的意志力漠不關心。
這該如何掌控?如何引導?這完全是陌生的力量體系,不同于他之前接觸的任何功法。枯木戒中那位古老的存在,此時依舊沒有完全甦醒的跡象,無法給予實質性的指導。
辰陽嘗試將一絲微弱的意識強行纏繞上冰魂吞靈體,就像試圖馴服一匹野性難馴的烈馬。劇痛瞬間從神魂深處爆發,冰魂似乎被激怒了,散發出的寒意驟然增強,連帶著體內殘余的崩壞烙印也仿佛受到刺激,開始隱隱作痛。混亂的能量在他體內胡亂沖撞,讓他的身體一陣痙攣。
他不得不收回意識,大口喘息。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嘗試,就讓他痛苦不堪。要掌控這股力量,前路比想象中還要艱難。
但沒有退路。卡拉部族還在外圍營地,他們的命運維系在他身上。庇護所對他虎視眈眈,他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保護自己。
辰陽再次平復呼吸,眼神變得堅定。他知道,庇護所的庇護是一張無形的網,他必須在這張網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掌握能撕裂這張網的力量。冰魂吞靈體,這亦敵亦友的存在,將是他唯一的倚仗,也是最大的變數。
他開始仔細感知房間內無處不在的能量波動,監控設備的、房間維持生命系統的、甚至空氣中游離的純淨靈氣……它們與他體內的冰魂吞靈體之間,是否存在某種微妙的聯系?是否能從中找到引導冰魂,或者利用冰魂的契機?
冰冷的空氣似乎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低語,那是庇護所深藏的秘密,是冰魂吞靈體的無聲召喚,也是辰陽未來道路上無法回避的挑戰。
他在這庇護下的陰影中,開始了緩慢而痛苦的復甦,以及對體內那股未知力量的艱難探知。每一點微小的進步,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但辰陽知道,唯有如此,他才能在這座巨大的庇護所中,不僅僅作為一個“有價值的容器”存在,而是真正地站起來,去守護,去改變。
就在他沉浸在對體內力量和庇護所環境的感知中時,頭頂的監控探頭無聲地旋轉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他體內一絲微弱的能量波動異常。遠在某個監測中心,屏幕上的數據流跳動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辰陽心底卻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被冰冷的目光鎖定。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更深層次的監視之下。
這座庇護所,遠比血月荒原更加復雜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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