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夾起一片脆嫩的藕片,在紅油里蘸了蘸,送入口中。
爽脆的口感伴隨著麻辣的沖擊,讓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咽下食物,又喝了口啤酒潤喉,這才看向陳滿倉,眼神清醒而帶著笑意︰“陳老板,你們的貨運市場最近牛逼啊,我听他們說你車隊的輪胎都跑冒煙了,是不是賺大發了?”
陳滿倉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冰涼的啤酒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操,你別說這幫洋人的錢就是好賺!我那個倉庫在五里坪那麼遠的地方,那麼大的一個倉庫,這幫人居然不還價……!”
明朗頓了頓,目光落在眼前這盆依舊熱氣蒸騰、紅油翻滾、香氣四溢的麻辣香鍋上,各色食材在濃稠的湯汁里沉沉浮浮,每一塊都吸飽了滋味︰“還是洋人的生意?所以說這幫洋人就是這樣子,人傻錢多,該坑的就要去坑,你要不坑他有的人去坑他……”
陳滿倉舉起酒杯,臉上洋溢著一種純粹的、屬于此刻的滿足︰“那是肯定的,不坑中國人,但是坑洋人我是心安理得!”
“哈哈哈!說得好!”明朗放聲大笑,笑聲洪亮,引得旁邊幾桌食客都側目看來。
陳滿倉用力一拍明朗的肩膀,震得明朗杯中的酒液都晃了晃︰“不過話說回來,這幫人可是夠詭異的,他們在倉庫里堆的貨,全是香皂,肥皂,洗衣粉!媽的!倉庫都碼了一大半了,這幫人還在玩命的往倉庫里搬!”
“啊!!”明朗有些疑惑︰“運過來的全是香皂,肥皂洗衣粉嗎?”
“也不是!還有那個什麼家的衛生巾!”
“尤妮佳?”明朗試探的問了一下。
“不是你家!好像是叫甦菲?”陳滿倉的聲音穿透喧囂,帶著一種近乎炫耀的亢奮︰“老弟,你是沒親眼看見!那場面,嘖嘖!”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啤,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他粗壯的手指滾落︰“我那五里坪那個大倉庫,三千多平!現在你猜怎麼著?”
他故意停頓,身體前傾,油膩的桌面映著他紅光滿面的臉︰“塞得滿滿當當!就剩中間一條窄道能走人!全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紙箱,一垛挨著一垛,快頂到天花板了!清一色,香皂、肥皂、洗衣粉、還有那個……那個甦菲!”
他用力拍了下大腿,震得桌上的杯盤都輕微一跳,“媽的,洋人腦子是不是有點那個?大老遠運這些玩意兒來堆著?”
明朗夾起一片吸飽了紅油湯汁的藕片,那亮得發膩的深紅色澤,在筷尖微微顫動。
他沒有立刻送入口中,只是看著那片藕在筷子上細微地晃悠,像沉在某種粘稠的、難以掙脫的液體里。
“全是這些?”他問,聲音不高,被周圍的喧鬧壓著,“一點別的都沒有?沒機器零件?沒電子產品?沒布料?”
“嘿!你還真說著了!”陳滿倉抹了把下巴上的油汗︰“邪門就邪門在這兒!清一色!全是日化!連個螺絲釘都沒見著!我底下管庫的老張頭,干了一輩子倉庫,他說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堆日用品的,跟不要錢似的往死里塞!”
“塞?他們……用?”明朗終于把那片藕送進嘴里,牙齒咬下,脆生的斷裂感之後,是洶涌澎湃的麻辣直沖鼻腔和喉嚨,激得他瞬間眯起了眼。
他強忍著那股嗆人的灼燒感,端起冰啤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體沖下去,喉嚨里才勉強騰出一點空間︰“我是說,他們拉走嗎?周轉嗎?”
“周轉?”陳滿倉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嘿嘿地笑了起來,笑聲渾濁而響亮,引得旁邊幾桌人側目而視︰“轉個屁!就他媽在那兒堆著!像砌牆!進,進,進!只進不出!那倉庫,現在就是個實心大疙瘩!”
他拿起勺子,在食材沉浮的香鍋里攪動了幾下,撈起幾塊油亮的午餐肉丟進自己碗里︰“管他呢!反正租金交了,雷打不動月頭到賬!堆成山老子也不管!他們愛堆什麼堆什麼,金子也好,垃圾也罷,錢到位就成!”
明朗的筷子在鍋里無意識地撥弄著。
他想起陳滿倉倉庫里那些沉默堆積的紙箱,無聲無息,只是被動地承受著覆蓋?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滯澀感,悶悶地堵在他的胸口︰“堆滿了?堆著干嘛?”
他重復著,眉頭不自覺地擰緊︰“那……貨呢?他們驗不驗?總得看看里面是什麼東西吧?萬一塞的是石頭呢?”
“驗貨?”陳滿倉嗤笑一聲,嘴里的午餐肉嚼得吧唧響,油光順著嘴角溢出︰“驗個球!人家那才叫‘大氣’!”
他學著某種自以為是的洋派腔調︰“‘陳先生,我們信任你!’合同簽了,錢給了,箱子從船上卸下來,我的人直接拉到倉庫碼好,完事兒!從頭到尾,人家洋大人連倉庫門都沒踏進一步!箱封都沒拆過一個!你說,這不是人傻錢多是什麼?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做的買賣?”
他越說越得意,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鍋子里︰“坑自己人,我陳滿倉心里過不去,睡不著覺!坑這幫洋鬼子?嘿,我睡得可香了!心安理得!賺的就是這份舒坦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明朗的目光掠過陳滿倉那張被酒精和得意蒸騰得發亮的臉,落在他身後牆上。
一張巨大的、印著性感女郎的洋酒海報色彩俗艷,女郎的笑容空洞,像一層精心涂抹的油彩。
海報邊緣有些卷翹,露出下面斑駁的舊牆皮。
他端起酒杯,冰涼的觸感短暫地刺了一下掌心,然後仰頭喝了一大口。
冰涼的啤酒沖下去,試圖澆熄心頭那點莫名的不安,但那感覺卻像紅油鍋底的辣意,不是瞬間的灼燒,而是緩慢、持續地滲透,頑固地盤踞著。
“只進不出……還不驗貨……”他低聲念叨,更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亂的思緒︰“這不合常理啊,滿倉哥。就算是錢多,也沒有這麼個扔法。開公司做買賣,總得圖個周轉,圖個利潤吧?這麼堆著,錢不就死在那里了?利息都虧死。”
他盯著鍋里一塊被煮得發白、沉在鍋底的豆腐,它被各種重口味的食材擠壓著,早已失去了本來的面目。
陳滿倉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又給自己倒滿酒︰“老弟,你呀,就是書讀多了,想得太多!洋人那套玩意兒,咱們琢磨不透!說不定人家就是有錢任性,就圖個倉庫堆滿東西看著心里踏實?或者……搞什麼戰略儲備?怕打仗買不著肥皂用?”
他自己都被這個荒謬的猜測逗樂了,嘎嘎地笑起來,引得鄰桌又投來幾道目光。
“戰略儲備日化品?”明朗扯了扯嘴角,想配合著笑一下,卻發現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這個理由比不解釋更讓人心頭發沉。
他看著陳滿倉開懷暢飲的樣子,那純粹的、建立在“坑洋人”基礎上的滿足感,像一層薄薄的油花,漂浮在深不可測的水面上。
他能說什麼?說“滿倉哥,我覺得這事邪門”?對方只會覺得他掃興,甚至嘲笑他膽小怕事。
“來,老弟,別瞎琢磨了!”陳滿倉顯然注意到了他的沉默和心不在焉,再次用力拍上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明朗上身晃了晃︰“干杯!慶祝咱們……呃,慶祝我老陳財運亨通!坑洋人,發大財!”
玻璃杯重重地踫在一起,發出清脆卻有些刺耳的聲響。冰涼的啤酒再次灌入喉嚨,那點微弱的、試圖理清頭緒的清明,也被這洶涌的液體和四周嘈雜的熱浪徹底沖散了。
明朗跟著笑,但笑容像是浮在臉上的一層面具,面具之下,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那倉庫里堆積如山的香皂、洗衣粉和甦菲衛生巾,此刻在他腦海里仿佛變成了某種巨大而沉默的活物,在黑暗中無聲地膨脹著,散發出難以名狀的危險氣息。
它就在那里,沉甸甸的,帶著廉價日化品特有的、有些甜膩的工業香氣,卻比任何東西都更令人不安。
喜歡重生後邊造國貨邊炒股成全球首富請大家收藏︰()重生後邊造國貨邊炒股成全球首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