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31日清晨，江州國際聯合化工廠區的晨霧還未散盡，三輛披著紅綢的卡車已緩緩駛入三期工地。
許晚晴踩著十厘米細高跟站在鋼架堆旁，安全帽下卷發用發簪盤成發髻，正對著小對講機怒吼︰"紅毯要鋪到行車軌道外側三米！剪彩嘉賓的車隊半小時後到！"
季方語裹著貂絨大衣從財務室沖出來，懷里還抱著未封箱的財務報表。
她一腳踩進剛澆築的水泥地，尖叫聲驚飛了屋檐上的麻雀︰"啊~我的鞋子！這雙鞋前幾天才買的！"
高藝文從腳手架探出頭，計算器在冬日陽光下折射出幸災樂禍的光︰"早說讓你穿勞保鞋，季大小姐。"
九點整，兩台行車同時拉起橫幅，陳志遠穿著嶄新的白大褂站在研發中心天台，看著吊車將"江州國際三期工程竣工典禮"的鎏金牌匾穩穩掛上廠房。
他摩挲著鑰匙串上的麻省理工掛墜，忽然听見身後傳來齊素心的聲音︰"陳工，剛才白羽凡說的316不銹鋼板比圖紙多打了三個鉚孔。"
"沒關系，三個孔洞影響不大！"陳志遠盯著三期工程，頭也沒回的說。
正午的陽光穿透廠房天窗，在環氧地坪上投射出齒輪狀光斑。
生產主任白羽凡揮動熒光指揮棒，叉車群如同鋼鐵蟻群開始搬運設備。
這個同時從衛校退學的男生此時已經有點男人的樣子了。
"一號行車注意！"許晚晴突然抓起對講機，"皂化反應釜吊裝角度偏了15度！"
二十米高空中的行車工慌忙調整吊鉤，設備擦著季方語頭頂掠過，在她貂絨大衣上留下道灰印。
"晚晴姐要謀殺啊！"季方語抱著筆記本電腦竄到鋼梁後，屏幕上還開著稅務申報系統。
高藝文趁機搶過她的保溫杯灌了口枸杞茶︰"這叫職場生存訓練，沒看見陳博士在二樓盯著？"
此時在二樓觀景台，明朗正用鉛筆在施工圖上勾畫︰"皂粒輸送帶要加裝震動篩，否則..."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白羽凡啟動總控開關。
流水線如銀色巨龍甦醒，第一塊大紅鷹透明皂胚順著傳送帶滑出成型機，在燈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暈。
"啪！"
第一塊大紅鷹透明皂胚從傳送帶末端跌落，在質檢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志遠用手拿起肥皂，對著日光燈轉動觀察︰"皂體有雪花狀結晶，ph值測試筆顯示9.8，這個堿性......？"
他突然松手，肥皂垂直墜落，在環氧地坪上彈了兩下。
"硬的能砸死狗，這東西能用？"白大褂衣角翻飛。
正在記錄數據的季方語嚇得後退半步，貂絨大衣掃過實驗台。
明朗的鉛筆尖在施工圖上戳出個小洞︰"這是最開始孫教授在校辦工廠用甦聯的老配方做的。"
他摘下安全帽撓了撓頭，露出額角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最開始是解決有無的問題，能出泡沫就是好肥皂，沒想太多......"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許晚晴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節奏。
"1月份第4期工廠就要動工，所以現在最關鍵的是啟動洗衣粉的相關研發工作！如果你們覺得質量有問題，要修改配方，等到後面建設完畢之後再來修改！"
"當時一窮二白的，只是想著能多一件商品從我們蜜語時光衛生巾的分銷渠道走出去多點利潤可沒想其他的！"高藝文不知何時靠在門框上，保溫杯里枸杞沉沉浮浮。
"東南亞的棕櫚油，能凝固成型就是勝利，倒是陳博士......！"她故意拖長音調︰"洗衣粉得抓緊開發，我們現成的渠道等著產品鋪貨呢！"
"得了！先不聊這些！"許晚晴突然提高音量，發簪上的珍珠鏈子晃個不停。
她扯開香檳色絲巾︰"現在準備工人招聘，現在流水線必須盡快動起來......"
"我們實驗室盡力加快研發進度！"陳志遠指尖沾著皂粉說︰"不過有一說一，香皂和肥皂這些產品提升的空間還很大。"
由于前段時間的政府工作會議，黃萬春書記一直強調加大下崗工人的用工量，以緩解江州整體的就業壓力所以明朗決定工廠建成之時立馬進行工人招聘。
"下崗證就是通行證！你倆得把招聘抓緊了！"明朗把招聘簡章拍在會議桌上，鉛筆在"熟練工優先"後面重重劃了道線︰"以前咱們在校辦廠時不也這樣！動作要快，姿勢要帥！"
許晚晴對著化妝鏡補口紅︰"但這次要操作的是德國進口的灌裝線，是不是把招聘的要求提高一點......"
"三十年前紡織女工能在織布機上繡花，現在照樣能玩轉流水線。"高藝文突然從財務報表里抬頭，保溫杯磕出清脆聲響！"再說咱們蜜語時光不也是下崗大姐們一包一包裝出來的？"
招聘會當天飄著小雪，許晚晴裹著大衣在攤位前支起易拉寶，高跟鞋在瓷磚上敲出密集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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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藝文抱著暖手寶縮在折疊椅里，突然問︰"我們現在是不是有病？馬上就過年了，現在出來招聘工人，人家不用過年的嗎？"
"明朗希望年前就把生產線動起來！"許晚晴的珍珠耳墜晃成鐘擺︰"高大小姐，趕緊動起來！"
"婉晴姐，我把江清河招到我的銷售團隊里面來了，留在西區做渠道維護......"高藝文話音未落。
許晚晴回答道︰“不錯啊，明朗不是一直希望他到我們這里來上班嗎？要不然你看她那個樣子，一個女的，天天混跡游戲廳，跟個街溜子一樣！”
兩人正在聊天的時候，旁邊過來了一個中年婦女。
"同志，俺在紡織廠開過十年絡筒機。"穿藍布棉襖的王春梅遞上三級技工證︰"就是這包裝機......"
"跟織毛衣一個理！"高藝文突然跳上椅子，"緯線是傳送帶，經線是包裝膜——晚晴快給大姐演示！"
許晚晴翻著白眼扯過樣品，十指翻飛間完成折邊、熱封、噴碼全套流程。
隨著許晚晴和高藝文的介紹，周邊的人群越聚越多。
碎發掃過她粘著皂粉的睫毛，圍觀人群突然爆發出掌聲。
"這不比織的確良容易？"王春梅躍躍欲試時，遠處突然傳來吆喝︰"電子廠招工！月薪多加五十！"
人群瞬間松動，許晚晴抓起擴音器︰"大家都听好了，我們江州國際聯合化工是本地的工廠！全新的廠房，全新的生產線！"見人群還在流失，她踩著椅子追加︰"包五險一金，包吃包住！"
高藝文憋著笑戳她腰眼︰"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要不要包打青霉素！"
"死丫頭！我回去就告訴明朗，讓季方語把你年終獎扣了！"許晚晴咬牙切齒地笑，轉頭卻看見七個女工逆著人潮回來。
王春梅把菜籃往桌上一墩︰"大妹子，咱們七姐妹要能分到同個班組，現在就簽合同。"
高藝文點點頭︰“過來把合同簽了，不僅能分同一個班組，我還給你們分同一個宿舍好不好！”
回程車上飄著雪花，高藝文數著簡歷突然驚呼︰"晚晴你看！這王春梅是原江州紡織廠的！"
"這也不奇怪，江州產業轉型下崗的女工多了去了！"許晚晴轉動方向盤避開雪坑︰"咱倆把人招回來就行了，剩下的培訓讓白羽凡和季方語忙活去！季方語年底一過就不忙了！"
"知道知道，她成天叫喚，也就這一個月忙一點，非得給她找事兒！"高藝文摸出計算器啪啪按動︰"婉晴姐，你說這段時間出貨量一直在漲，譚一丁送貨都飛起來了，今年咱效益不會差哈。"
“肯定一年比一年好啊，從老廠房搬到新廠房，舊的生產線換成新的生產線，又招了這麼多工人，那要是收益還減少的話，還搞個屁！”
此時兩人說說笑笑的帶著招募的工人回到了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的廠房內。
此時廠區正熱鬧非凡，白羽凡握著熒光棒指揮叉車搬運物資，新入職的大姐們笑得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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