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江州，秋風裹著桂花香掠過長江大橋。
中央電視台的廣告聲穿透梧桐葉的沙沙聲，舒爾美與甦菲的明星代言人在銀幕上交替登場，像兩柄利劍劃破晨霧。
高藝文站在公司露台上，望著對岸國際大廈頂層的寶潔巨幅廣告屏，那些在央視輪播的精致畫面，此刻正倒映在江面碎成粼粼波光。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放著的二十五萬現金支票，轉身走向停車場。
長安之星面包車後座上堆著三箱礦泉水，這是她從批發市場精心挑選的——每瓶都比超市便宜兩毛，瓶身上印著江州國際聯合化工廠的ogo。
副駕駛座位上躺著份《江州公交線路圖》，重點標記的6路、11路和23路線條格外鮮紅，這三條線路貫穿老城區商業街、新開發區和大學城，每天運送著十二萬江州人。
"師傅，來喝水！"高藝文把車停在公交總站維修區時，正踫上三輛返廠檢修的公交車。她抱著礦泉水箱走向正在擦車的老師傅，鼻尖還沾著剛才搬箱子蹭上的灰。
五十多歲的張師傅撩起工裝下擺擦汗，露出腰間掛著的公交集團工作牌︰"姑娘你這是？"
"咱們江州自己的衛生巾廠，這是專門過來給公交系統送清涼的。"
高藝文故意把"衛生巾"三個字說得脆生生的，驚得幾個年輕維修工紅了耳根。
她順勢蹲下來幫老師傅擰瓶蓋︰"您知道咱們公交公司後勤工程部在哪里嗎？"
"高小姐啊，我們後勤處老周在辦公室。"張師傅突然壓低聲音，手指在礦泉水箱上敲出暗號般的節奏，"他這兩天正為中秋福利發愁呢！"
推開後勤處斑駁的木門時，高藝文特意讓帆布包里的現金支票發出 響動。
周主任從成堆的月餅禮盒報價單里抬頭，金絲眼鏡片上還粘著某品牌宣傳頁。
“你好，你是……？”
"您好，周主任我是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的，我們最近計劃在公交車身投放公益廣告。"說罷高藝文將準備好的公交線路圖鋪在辦公桌上。
“哦，原來是投放公交車廣告的，歡迎歡迎，來請坐下來談！”周主任一臉高興的張羅著讓高藝文坐。
高藝文指尖點在23路班車經過的婦幼保健院。
"主任您看這個位置，假如在這里宣傳我們公司的衛生巾產品，既宣傳女性健康知識，又能體現公交集團的社會責任感。"
周主任的鋼筆在報價單上劃出深深折痕︰"哦！23路公交車，廣告費按季度算的話..."
"唉！……周主任，我們準備定制一百箱精品菜籽油，用來給我們江州國際聯合化工發福利呢！要不要我們公司幫您把送給員工的中秋福利一起解決了！"
高藝文突然翻開畫冊，金黃色的油瓶上，"江州制造"四個字在ed燈下泛著暖光，"職工中秋福利，還是咱們本地企業更懂江州人的胃。"
窗外的維修車間傳來扳手落地的脆響，周主任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昨天工會主席的抱怨︰外地月餅廠的包裝雖然精美，但老職工們更想要實實在在的廚房用品。
“額……這個不好吧！畢竟是兩個企業的事情！”周主任有一些遲疑。
高藝文隨即大方的說道︰“瞧您這話說的，同樣是江州的本土企業，怎麼能說是兩個企業呢？同樣的飲一江水，在同一片天空下，肯定是企業和企業要一起心連心的呀！”
周主任坐在椅子上咬著嘴唇，若有所思地盯著高藝文說道︰“高小姐說的倒也不錯，可是這公交車廣告的費用要怎麼算呢？”
其實受到非典的影響，下半年的江州公交集團也不好過，周主任絕對不想因為這一些食用油，而作出太大的讓步。
高藝文急忙說道︰“主任，您這話說的，作為同根同源的本土兄弟企業幫你們解決一些問題也是我們份內的事情，關于公交車車身廣告的費用該怎麼算就怎麼算！只是您給稍微優惠一點就好！”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
受到上半年的疫情影響，整個江州市失業率暴增，同樣的帶來了出行人數的急劇下滑，直接影響了公交公司的營收。
周主任在焦慮的不僅僅是月餅與食用油的選擇，更多的是公交公司對于采購福利資金的壓縮。
總而言之，2004年的江州城在疫情的肆虐下百廢待興。
當高藝文走出公交集團時，暮色中亮起的車燈像銀河傾瀉在長江岸邊。
她口袋里裝著周主任特批的協議︰25萬預算不僅包下三條黃金線路全年車身廣告，另外加上城際公交線路三條全年的車身廣告。
而且還額外獲得這6條公交線路上公交站台燈箱的全年的使用權，象征兩家企業的合作長長久久。
作為交換，江州國際聯合化工將向全體公交職工供應中秋福利——當然，以成本價。
長安之星駛過江州河畔時，高藝文搖下車窗。
寶潔的廣告飛艇正在河面上空盤旋，那些印著外文商標的衛生巾包裝在探照燈下璀璨如星。
但此刻更讓她心潮澎湃的，是車窗外掠過的公交站台——明天清晨，第一班6路車將載著"江州女兒最懂江州姐妹"的廣告語，駛向梧桐深處的街巷。
河風送來遠處廣場舞的旋律，混著路邊攤的煙火氣。
高藝文知道，當國際品牌在央視爭奪黃金秒數時，她們正在把廣告畫進江州人柴米油鹽的生活圖景里。
這二十五萬砸下去，濺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星星之火，一場足以改變寶潔公司在中國布局的星星之火，而這一場星星之火。將直接點亮寶潔公司旗下舒爾美衛生巾退出江州市，乃至退出整個中國市場的光明大道。
歷史上，保潔旗下的衛生巾產品舒爾美，因為定位不清晰，價格高昂，加上在市場競爭中沒有優勢，在2004年前後的市場競爭中逐漸退出中國市場。
而後，美國寶潔重振旗鼓推出護舒寶，以取代舒而美在中國的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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