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指著圖紙上畫著床榻的標記
“四樓五樓全都改客房！每間房都得有至少一個窗戶，要能看到周圍的風景，床要鋪純棉花褥子，牆角還要擺個小幾案。仙人說了，酒樓得讓客人住著跟在家里一樣舒服才行。”
他說著忽然壓低聲音，略神神秘秘地補充道，“不過……是五樓最東頭那間房，我要親自去收拾，鋪最好的錦緞被，給……給仙人留著。”嗯！隔壁房就給小月留著。
眾人都笑起來，先前在奴司里十幾天悲慘遭遇而積攢的怯懦，此刻也在這熱氣騰騰的憧憬里漸漸化開，開始幻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那個總低著頭，名叫慕的女子忽然抬起頭來，看著高要輕輕說著，聲音細若蚊蚋卻異常清晰，直響在眾人耳邊。
“高大哥，我……我會繡巾，客房里的枕套被套，能不能讓我來做？”
聞言，這哪有不好的道理，高要當即一拍桌子，回應道。
“當然能！繡得好看點，讓那些客人瞧瞧咱們遇仙樓的精細！”
“嗯…”
听到高要的答復，慕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了一抹狹促的微笑。
他看著女子眼里泛起的光，忽然想起昨天她還縮在牆角哭，此刻卻敢主動說話，正要說點什麼。
就听見門外傳來了一陣陣的車 轆聲，听到聲音，高要打開窗戶，探頭一看，見到外面的情況，當即就喊了起來。
“是木匠張師傅來了！走，大家都快搭把手！”
說著，就帶頭走下樓，朝著門外的老張頭快步走去。
此時樓下，有十幾個木匠扛著錛子等工具就涌了進來，為首的老張頭捋著胡子打量圖紙，忽然皺眉說道。
“高掌櫃，這五層樓可不是鬧著玩的，地基得打十尺深，木料還得用南山的硬松木，不然可經不住風雪啊。”
南山，也就是現代時說的秦嶺地區，那里盛產松木有多種不同的松木，都非常適合做為建築材料。
听到這里，高要嘿嘿一笑，他早有準備，連忙從懷里掏出另一張紙，上面畫了一副地基圖，和一個地基材料的配方。
“張師傅您看，這是仙人畫的地基圖，說用石灰和糯米汁拌黏土，比石頭還結實。”
老張頭眯著眼瞅了半天，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高聲喊道。
“嘶~，這法子……老朽快活了六十年都沒見過！仙人果然是仙人！真他媽厲害！”
有了這個，就不需要那麼多松木了，大概三分之一就夠了，到時候用來做內部支撐，正好他現在帶過來的松木就有那麼多，用完還能剩下一些。
想到這里，他當即就拍板，對著高要說道，“明兒一早就開工，我把徒弟們都叫來，保準半個月內讓樓立起來！”
一听到要半個月才能修建好，高要當即就不干了，半個月黃花菜都涼了，那還賺個屁錢啊。
“半個月！這也太長了吧，老張頭你那里有多少人？都叫過來！我們樓至少要在五天內就修好！”
“五天！”
高要這話一出，連帶著老張頭和他的徒弟們都驚呆了。
老張頭更是被高要這話驚得胡子都瘋狂顫抖著，氣的手里圖紙都差點沒攥住，高聲喊道。
“五天？高掌櫃你是在說笑吧！就算把全城的木匠瓦匠都薅來，五層樓也不是五天能起的！”
他急的唾沫星子都差點濺在高要臉上，急得直不停踱步，然後對著高要說道。
“光著打地基就要三天，上梁還要兩天，這還不算砌牆鋪磚，這可不是搭草棚子！這可是五層樓的大樓啊！
整個咸陽就沒有比這更高的樓了，你五天就想要建成！做你他媽的白日夢呢呢！”
高要卻把臉一沉，手按在錢袋上，那沉甸甸的分量壓得桌面都咯吱響，然後開口問道。
“張師傅，你只管說，加多少人才夠？工錢我給雙倍！不，三倍！”
他眼里冒著火，像是能把眼前的木料都點著，聲音也是略微響亮。
“張師傅你可以去神巫高台那邊看看，幾百個徭役在那里建高台，速度快到起飛，很快就會建成，到時候神巫大典啟動，若是遇仙樓還沒建成，豈不誤了時辰，到時候神仙怪罪下來，你我能擔待得起嗎？”
這話可算是戳在了老張頭的軟肋上了。
作為一名封建時代的人，也作為一名封建時代的老人來說，神和仙是他們最敬畏的存在，還別說傳說里真正的的仙人宇文拓了，民間都快把他傳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天帝了。
于是，他偷瞄了眼高要身後那群雖衣衫陳舊卻眼神發亮的人，又想起了宇文拓仙人的名號，喉結滾了滾，只能硬著頭皮道。
“那……那得再加五十個壯工，日夜輪班干！我這就去叫人，寅時就開工！”
“這才對嘛！不過越多越好，五十個再加，有多少加多少！”
見狀，高要立刻眉開眼笑，從錢袋里抓出一把碎金子塞到老張頭手里。
“這是定錢，不夠再跟我說。晚上我請大伙吃羊肉湯，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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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在掌心沉甸甸的，老張頭心里的打鼓忽然就停了。
他攥緊銀子，重重點頭，高聲說道“既然這樣，那高掌櫃放心，今晚我就讓徒弟們把家伙什磨亮了！”
等木匠們扛著工具走了，亮忽然湊過來，對著他悄咪咪得說道。
“高大哥，真的要五天完工啊？我……我怕大伙熬不住啊。”
他想起奴司里被鞭子抽著干活的日子，後背還微微發寒。
高要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讓亮都晃了晃，然後露出一個略微猙獰的笑容。
“熬得住！”
他指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聲音里帶著股狠厲，接著說道。
“以前在奴司，你們是為了活命熬。現在，是為了自己熬！等酒樓開了，你們都能領月錢，娶媳婦，生娃，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生活了！”
五天後
這五日光陰，于他們而言是晝夜趕工的焦灼，而于宇文拓而言，卻不過是指尖拂過流雲的片刻。
他立在咸陽城頭，白衣被獵獵秋風掀起，衣袂翻飛間，目光已越過層層屋舍，落在那處街角，曾經破敗的院落，每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站了起來。
木石踫撞的脆響、工匠吆喝的號子、甚至高要那帶著幾分咋咋呼呼的指揮聲，都順著風飄進耳中，像一串鮮活的珠子，串起人間煙火的氣息。
“仙人，您看那邊！”
身後傳來高月略帶驚喜的喚聲。
宇文拓不必回頭，也知對方所指的是遇仙樓的方向。
一塊塊黑瓦鋪就的屋頂在朝陽下泛著溫潤的光，就連那幾株枯樹，也早已在他暗中渡去的靈氣滋養下，抽出了新綠的嫩芽。
他想起高要那日在院子里比劃的模樣，又想起那群曾眼神空洞的人眼中燃起的光。
奴隸，這兩個字曾像沉重的枷鎖，捆住了他們的四肢，更捆住了他們對未來的想象。
如今枷鎖碎裂，他們竟能在短短五日里，爆發出這般驚人的力量。
“走吧，去看看。”
宇文拓轉身，帶著高月足尖輕點，身形如一片白羽般飄下城頭。
剛走近街角，就被一陣喧囂裹住。
數十個工匠正扛著最後一批木料往樓里送，額上的汗珠順著黝黑的臉頰滾落，砸在青石板上暈開小水跡，卻沒人喊累，反倒互相打趣著“今晚又能喝上高掌櫃的羊肉湯了。”
那滋味，簡直就是妙不可言啊！
高要正站在樓門口指揮人掛匾額，那“遇仙樓”三個燙金大字是他三天前親自刻上去的，筆鋒張揚，帶著他的幾分劍意，見者，悟者，如見他本人。
見宇文拓領著高月邁著四方步緩步走來，心中一喜，手里的活計都顧不上了，就顛顛地跑過來，臉上的灰蹭到了鼻尖也沒察覺，笑得眼角都堆起了褶子。
“仙人！小月，你們可來了！仙人！您瞧，這樓立起來了，就還差最後一點活，就能開業了，絕對不會耽誤神巫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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