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本以為已經死在地獄里。 可現實告訴你︰他們不僅沒死,還換了人皮,在城市里喝咖啡。
那天下午,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沒有備注,沒有來電地標。鈴聲只響三聲,就被我接起。
對方沉默兩秒,然後只說了一句話︰
“小淨,今天喝杯咖啡吧。還是老味道。”
我手指一緊,差點把手機捏碎。
那聲音我一輩子忘不了——斌叔。
晨豐廠的“現場管控人”,我們曾叫他“廠犬”“斬頭刀”,他冷漠、精明、笑里藏刀,親手送進冷庫的工人不下十人。
我一度以為,他已經在“清廠行動”後被調離,或者“安全轉職”。
沒想到,他活得比誰都舒服。
“時間地點?”
我裝作冷靜。
他在那頭輕笑︰“市南路56號,陽光咖啡廳。包間三。”
“只談五分鐘。”
我答應了。
掛掉電話,我第一件事是拿出錄音筆,換上全新電池。
林瑤看出我神色異常,問我怎麼了。
我說︰“斌叔約我談。”
她眼神一凜︰“你準備怎麼辦?”
我盯著錄音筆︰“讓他談。再讓他說個清楚。”
陽光咖啡廳,是南境市老城區一家歐式風格裝修的咖啡館,靠近市人大圖書館,外立面是白牆紅窗,店內全木色桌椅,裝潢溫馨,價格偏高。
一個“曾負責黑廠管控”的人,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
我想明白了——
他不怕你把他當罪人,他怕你把他當小丑。
我按約定時間到達,推開包間門,斌叔已經坐在里面。
他穿著一件合身的灰色西裝,白襯衣扣得整整齊齊,手腕戴著一只昂貴的石英表。
他正在喝拿鐵,旁邊放著一本雜志。
“坐吧,小淨。”他笑著說,“還是你那副樣子,骨頭硬。”
我不說話,只在他對面落座。
他擺擺手︰“別緊張。我現在不是‘廠里人’了。我是第三方合規顧問,晨豐早把我外包出去了。”
“我現在對你沒控制權,也沒權利抓你。”
我冷笑︰“那你找我干什麼?”
他不慌︰“做一樁‘協議’。”
我看著他。
他說︰“我們都成年人,不繞圈子。你現在手里有一堆‘殘留檔案’‘名字殘頁’‘編號鏈索’——對吧?”
我沒回答。
他笑︰“我們都知道這些材料‘確實存在’,但沒有‘法律證據效力’。”
“你想打公開仗,很難。但你如果願意‘私下和解’,大家都能少點麻煩。”
我盯著他︰“你所謂的‘和解’,是要我交出所有資料,然後閉嘴?”
他攤開手︰“不是閉嘴,是‘冷卻’。”
“我們可以給你一筆買斷金,五位數起步。你之後換身份,我們幫你做二代證過戶。”
“甚至可以安排你進正規廠,社保齊全,每月結算。”
“你這輩子,只要不再談‘過去’,就是個干淨人。”
我點了一根煙,盯著他,緩緩地說︰
“那我是不是要簽個‘永不主張責任協議’?”
他笑了︰“當然。還有保密條款,媒體回避條款,以及——‘不得再提zx編號結構’。”
我把煙夾在指間,緩緩吐了口煙圈。
“你們怕了。”
他眼神變了︰“不是怕,是疲憊。”
“你以為我們願意一天天處理這些底層垃圾?你知道我在晨豐干那幾年,每天睡不到五小時嗎?”
“你以為我願意送人進冷庫?我願意看工人跪地求饒?我也有老婆孩子。”
“可這是系統,是崗位。你來坐這位子,你也得干。”
我笑了︰“所以你就干得很順手?”
他嘆氣︰“小淨,不是每個人都能做聖人。”
“我現在只想你過上正常日子。你不配合,你就是耗自己命。”
我盯著他︰
“我命不要了。”
“但我要他們記得我。”
他盯著我,忽然冷笑︰
“你覺得你能斗過系統?”
“你知道晨豐背後是誰嗎?你知道南境勞務口是誰批的嗎?你知道z編號最早是哪個公安口推進的嗎?”
“你知道現在‘編外安控員’能動用‘事後型軟制約’手段了嗎?”
我沒說話,打開包,拿出錄音筆。
“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他臉色驟變。
“你錄音了?”
我點頭。
“你瘋了?”
我淡淡一笑︰
“你不是說我‘zx’嗎?你們都說我們是瘋的。”
“那我就瘋到底。”
他拍桌起身︰“你知道你這樣做,是犯法的嗎?”
我盯著他,輕聲說︰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你教我的。”
“你說——人在系統里,不能多嘴。”
“我現在多嘴了。你要不要試試——這回誰死?”
他盯著我幾秒,然後像泄氣一樣坐下。
“好啊,小淨。”他冷笑,“你真成了麻煩。”
我收起錄音筆,站起身︰“我不再是你們的編號了。”
“我是你們的病灶。”
走出咖啡館,我手心全是汗。
可我知道,這一次,我是真的逆了流。
我不是來求和的。
我是來逼他說話的。
那段錄音,足夠做成第一個公開聲明。
內容不多,但足夠擊穿輿論防火牆——
“zx編號是‘制度內部命名’,用于特類人群管理。”
“晨豐系統與地方管理協同推進,存在‘數據歸檔’。”
“部分編號人員‘不走司法’,執行‘軟制約’。”
我給它起名︰
“編號以外的墓志銘”。
那天晚上,我和林瑤在旅社播放那段錄音。
她听完後,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她問我。
我點頭。
“我不是在揭發一個廠。”
“我是——挖一座城市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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