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透過半開的窗縫灌進來,吹動我桌上的筆記本,嘩嘩作響。
我坐在倉庫二樓的辦公桌前,盯著桌上那只手機,屏幕一亮一滅,宛如心跳。
消息是阿寶發的。
“哥,出事了。有人舉報咱們了,說你涉黑,還把名單送到警局了。”
我指尖敲著桌面,聲音很輕,像打著節奏,也像敲著自己的骨頭。
舉報?名單? 這味道太熟了,是鐘策那條瘋狗。
“人呢?”我回了過去。
“鐘策在外面晃蕩,鉤哥的人殘部也跟著鬧騰,估計還想逼咱們出錯。”
阿寶的信息發得急,連標點都來不及打上。
我關掉手機,閉眼靠在椅背上。
鐘策這條瘋狗,從來不按套路出牌。
尤其是當年林若瑤拒絕了他之後,他那顆自尊心就像是被碾過一樣,一直憋著一口爛氣。
而現在,他終于找到機會了。
而我,也終于看到真正的江湖是什麼模樣——
不是打打殺殺,不是明槍暗箭,而是笑著遞過來的一杯酒,轉身就捅你一刀。
半小時後,老六趕來了。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頭發亂七八糟,一進門就關死門,低聲說︰“哥,警察來了。”
我眯著眼︰“來的人是哪邊的?”
老六咬了咬牙︰“刑偵大隊的,說是例行調查,想請你去配合一下。”
我笑了,笑得牙疼。
例行調查?
在新北這塊地方,刑偵大隊出動,還他媽例行調查,誰信?
“去吧。”我起身,伸了個懶腰,“既然人家都發請帖了,咱們也得給面子。”
老六有點焦躁,攔了一下︰“哥,真的要去?他們這次來得不對勁。”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出事。”
我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事,避不開的。
真正聰明的人,不是躲避風雨,而是穿著破傘,硬頂著暴雨走過去。
警局的燈光總是冷的,像手術刀一樣,削人心。
我被帶進了三樓的訊問室。
這地方我來過幾次,但從來不是以“嫌疑人”的身份。
今天不同了。
桌子對面坐著兩個便衣,五官生得板正,穿著普通,卻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氣場。
其中一個翻著資料,眼皮也不抬地說︰“陸明軒,二十二歲,職業︰無業。涉嫌參與非法組織,洗錢,暴力威脅,需配合調查。”
我嘴角一挑︰“洗錢?暴力威脅?我自己還在喝白開水啃饅頭呢,洗誰的錢?”
另一人冷冷道︰“嘴硬也沒用,證據有的是。”
我笑了笑,不接話。
他們想用這種手段把我逼急,失控? 他們不懂,真正經歷過血火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審訊持續了三個小時。
他們翻了我的通話記錄,交易記錄,甚至倉庫出貨單,但始終拿不出一條真正能咬死我的證據。
最後,一個便衣合上檔案袋,冷冷說︰“陸明軒,你很聰明。但你要記住,在這個城市,沒有真正干淨的人。”
我盯著他︰“你想說什麼?”
他盯著我半晌,忽然笑了笑,聲音低得像是刀劃過耳膜︰“你不是我們這局的焦點……但遲早,你會成為誘餌。”
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我心里一動,卻不動聲色。
這句話,才是今天他們真正想送給我的禮物。
他們不是想抓我,他們想——用我。
把我綁在他們的戰車上,成為引出更大獵物的誘餌。
我低頭,笑了笑。
江湖,終究是江湖。
警局,不過是另一片江湖。
走出訊問室時,莊婧正站在外面。
她穿著一件米色風衣,頭發綁成馬尾,眼圈紅紅的。
一見我出來,她快步迎上來︰“你沒事吧?”
我看著她,笑了笑︰“沒事,皮糙肉厚,抗得住。”
莊婧咬著嘴唇,眼里全是怒火。
“我找了人……”她壓著聲音說,“警局里的人也不是都干淨,有些檔案,是故意塞你頭上的。”
我點點頭︰“我知道。”
她咬牙︰“他們只看見你腳下的泥,沒看見你身上的血!”
我頓了頓,沒說話。
身上的血? 在這個地方,血算什麼? 泥才是身份,血不過是泥下的腐爛。
回到倉庫後,夜已經很深了。
我坐在樓頂的水泥台上,點了根煙,看著遠處昏黃的路燈一盞盞熄滅。
老六在旁邊低聲說︰“哥,鐘策今天在圈子里到處放話,說你已經被警察盯上了,是個爛尾。”
我吐了口煙︰“讓他說。”
老六猶豫了一下,又說︰“還有……名單的事,可能也走漏了。”
我回頭看著他︰“名單?”
他點頭︰“不知道誰放出去的,說你手里有鉤哥死前留下的黑名單,連警局的人都想要。”
我眯起眼楮,笑了。
終于,連空氣里都開始帶著血腥味了。
那晚,我沒怎麼睡。
凌晨三點,莊婧推開倉庫門,走進來,手里拿著一杯熱牛奶。
她把牛奶放在我桌上,坐在對面的舊沙發上,一句話也沒說。
我盯著她看了很久,低聲問︰“你為什麼還不走?”
莊婧抱著膝蓋,聲音很輕︰“因為我還想看看,你能不能走出來。”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有些路,是必須一個人走的。
我打開筆記本,寫下︰
“鐘策出手了。警局盯上了。名單漏了。圈子沸騰了。”
“我還在這里。”
“有時候,不是我非要留在泥里,是泥里有我的影子,爬不出來。”
寫到這里,我合上本子。
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我知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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