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倉庫的群消息像炸開了鍋。
“出事了。”
這三個字不斷地被不同的人轉發,語氣各異,字字震得我腦袋一片空白,心里涌起的不只是困惑,還有一種說不清的緊張。那感覺,就像魚缸里紅墨滴開,擴散的速度快得讓人心慌。
我剛洗完臉,一邊裹著毛巾一邊刷群,眼皮跳個不停,似乎有什麼不祥的預感一直籠罩著我。
突然,阿寶發來了語音,聲音低得像是從被窩里傳出來的︰
“哥,老胡……沒了。”
我手一抖,毛巾掉在地上,整個身體都不自覺地僵住了。
—
老胡,是倉庫三線外勤,三十多歲,山東人,講話總帶著點口吃,個性木訥卻老實,是那種沉默寡言、用力工作卻不求回報的人。干的是送貨、換錢、接應這些邊角活,基本沒太多直接交集。每次喝酒時,他總是帶著幾分自嘲地說︰“我混不出名堂,混口飯吃就行。”他說這話時,總是有些局促,但眼里透出的是堅韌不拔的生活態度。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今天凌晨三點,被人發現倒在城東一棟爛尾樓下面。
從九樓摔下去,臉都沒了,慘不忍睹。
—
早上八點,大柱召集了圈里十來號骨干開會,氣氛很沉重。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陽光透進來,照在我的臉上,卻透不進一絲溫暖。我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背脊一直蔓延到脖根。
大柱抽了一口煙,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開口︰
“老胡死了,跳樓——或者說,是被推的,具體情況還不確定。”
他的聲音一落,整個會議室瞬間像被潑了冰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連空氣都似乎變得凝固。
他沒有急著解釋,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說︰
“死之前,有人看見他和我們圈里的人吵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立即坐直了身體,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大柱停頓了一下,再次加重語氣︰
“那個人,是老六。”
我的脊背瞬間僵硬了,眼楮不由自主地轉向老六。老六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只是低聲說道︰
“確實吵過,說我沒把賬給他結清。”
大柱點點頭︰“我信你,但——”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驟然銳利,像一把鋒利的刀刃︰
“你知道現在這種時候,吵過,就意味著什麼。”
空氣在那一刻幾乎凝固,仿佛整個房間都陷入了無聲的沉默。老六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他終于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大柱,眼里有一絲無奈和憤懣︰
“我能配合查,但我不是鬼。”
大柱沒有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緩緩地吐出一口煙,說道︰“希望你不是。”
—
會後,我特意追上了老六。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側著身子,眼神飄忽不定,看著我。
我冷冷地問︰“你真沒踫他?”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愣了愣,然後低聲說道︰“你也開始懷疑我了?”
我沒有馬上反應,只是盯著他,沒說話。
他苦笑了一下,吐出一口煙︰“你還記得以前我們躲雨,在倉庫樓頂抽煙,我說‘兄弟這玩意啊,是先相信,還是後看表現’?”
我點點頭,那個場景在腦海里浮現,記得當時他像個孩子似的,瞪大眼楮,話語帶著一種對生活的不安與迷茫。
老六的目光突然變得沉凝,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輕聲說道︰“我說的是,先信,再決定看不看表現。”
說完,他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心里百感交集。
—
下午,風聲傳來。
有警察進了圈子,表面上是送快遞,裝著買東西,實則暗地里卻在盯我們。他們甚至有一個人直接在監控里盯了我半小時。我心里一緊,不自覺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煙。
阿寶發來私信︰
“哥,你最近小心點。”
我問︰“你听說什麼了?”
他回︰“听說老胡生前,有點怕你。”
我怔了一下,眼前一片空白。怕我?
他怕我什麼?
我腦袋里一片混亂,沒時間細想,接著又收到了一個更詭異的消息。
—
莊婧給我發了一條照片。
是一張老胡生前喝酒時的合影,他坐在角落,眼神有點飄,顯得格外迷離。
“你認識這人嗎?”
我愣了愣,回復道︰“倉庫的胡哥,怎麼了?”
她回︰“我媽認識他。”
我心跳一頓,幾乎忘了呼吸。
“她說以前在派出所幫人登記資料時,遇到過他一次。那時候他拿的是假身份證。”
這一句話如同雷擊一般,震得我腦袋一片空白。
我急忙回︰“你媽在哪個派出所?”
“城西分局。”
我盯著那行字,心口像被重重壓了一下,喉嚨發干,什麼也說不出來。
—
晚上,我獨自坐在宿舍,筆記本鋪開,寫下今天的記錄︰
“老胡死了,從九樓摔下去,是跳,是推,是自殺,是他殺……都沒人能說清。”
“我心里第一個想法,不是難過,而是‘是不是輪到我了’。”
“這是最危險的反應︰對死亡麻木,對威脅習慣。”
“大柱開始懷疑老六,阿寶在提醒我連‘好人’也怕我。”
“警察進來了,他們沒抓人,也沒喊話,他們只是在等我們自己亂。”
我停頓了幾秒,深吸一口氣,繼續寫道︰
“我開始覺得,自己不是江湖的一部分。”
“我是那種,走著走著就會突然掉下去的人。”
文字寫完,我關掉電腦,坐在床邊,看著房間的昏暗。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輝煌,但我卻只覺得一片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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