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氣氛一凝。
袁天罡突然道︰“現在也可以繼續不懂事。”
甦容一怔，頂著袁天罡的視線，突然就眼眶一酸，鬼使神差的開口︰“我其實……一直很想問問你……”
“什麼？”
袁天罡頗平靜的看著甦容。
甦容喉間哽澀，話在嘴里滾了又滾，最後道︰“……對于那個假李星雲，你真的只把他當成復唐的棋子，李星雲的磨刀石？”
她其實更想問自己，問他有沒有後悔過拿她做長生不老藥，問他知道她快要死了的時候，有沒有後悔過一點點。
但她又不敢問自己。
從前她也像假李星雲一樣，視他如師似父，依賴他、信任他。
可他那麼輕易就殺了假李星雲，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天下諸侯的面，揭穿她的身份，將她和少年天子牢牢綁在一起。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和假李星雲都沒有區別，都是他復唐之局里的棋子。
所以後來知道那些事，輕而易舉就壓垮了她。
空氣仿佛漸漸凝固起來。
袁天罡目光深沉，又毫無波瀾，令人難以琢磨他的想法。
甦容沒有再問下去的勇氣，勉強笑笑，轉移話題道︰“我就是隨口一問，沒什麼。侯卿去哪兒了呀？我都沒看到他，還有我師父，她現在做什麼呢？明天就分別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了，怪不舍的，我去看看她。”
說著就起身。
突然，袁天罡拉住了她。
甦容一僵。
“我不後悔。”袁天罡淡聲說，“即使重來一次，我也會重復從前時下的選擇。”
甦容心頭一鈍，沒能忍住，眼淚奪眶而出。
她趕緊在袁天罡沒有發現前別過臉去。
卻又听到袁天罡道︰“但如果一開始有更好的救你的法子，我可能就不會那麼做了。”
甦容愣愣的看向袁天罡。
她問的是假李星雲，他回答的卻是她。
袁天罡起身，伸手輕輕的抹去她的眼淚，道︰“我一直是你的師父，起初也不是為了長生不老藥才養你。”
甦容一哽，沒忍住猛地抱住他，臉埋在他腰間，委屈的不住掉眼淚，但沒有哭出聲。如果不是她雙肩發顫，大概沒人看得出她此刻在哭。
袁天罡嘆了口氣，大手落在她腦袋上摸了摸。
良久，甦容自己止住，悄悄用衣袖抹干淨臉，松開袁天罡，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小聲道︰“我餓了，去找我師父吧，一起吃飯。”
袁天罡嗯了聲，拉她起身。
甦容身子轉過去，忽然發現侯卿在門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見他們要走了，侯卿才快步過來，手里端著一碟核桃酥，溫聲道︰“師父，我第一次做它，倒是做成功了，你嘗嘗怎麼樣。”
他沒問方才的事，甦容揉揉眼楮也沒提，拿了塊咬口，點點頭︰“好吃。”
“那我以後再給師父做。”
侯卿掃了眼袁天罡，得他點頭，便也當不知道，只語氣更溫柔了些。
甦容滿足的應了聲好，拉著他一起去看望袁子衿。
袁子衿說要重修內功，是真的要從頭開始，這會兒剛結束打坐，正也要去找甦容呢。
正好踫到，袁子衿開口時卻發現甦容雙眼發紅，像是才哭過一場，不禁皺眉，要問誰欺負了甦容，還剜了眼可能作案者侯卿。
侯卿莫名又無辜，在袁子衿開口前先找了個話題，問今晚鑒別宴想吃什麼。
袁子衿微訝，看看他，再看向袁天罡，像是明白了什麼，最後到底是順著侯卿的話說下去了。
晚飯便在袁子衿這邊吃了。
吃完，袁子衿還拉著甦容說了好些話，不舍的仿佛此後再也不會見面。
侯卿眼見甦容越來越困，最後都打起哈欠，袁子衿還拉著甦容不放，忍不住上前打斷，保證離開月氏族後再回來一趟，以後也常常來探望，袁子衿才終于放過他們回去休息。
甦容睡眼惺忪的被侯卿牽著手帶回洞室，由著侯卿給她洗漱。
上床躺下後，本來困的不行的甦容突然醒神，道︰“侯卿，我現在才覺得，留下來真好，我喜歡這里。”
她最後一點對這里的心結，也沒有了。
侯卿嗯了聲，小心將甦容抱進懷里，扯過被子來蓋好，道︰“師父，等離開了月氏族，你有身子才兩個多月，不會顯懷，穿嫁衣正好。我們可以在這里成一場親，由袁天罡他們兩人做證婚人。等回了岐國再成一場，叫李茂貞他們都知道了。”
頓了頓，侯卿又蹙眉否定，“不好，那時候岐國值多事之秋，不適合成婚。要不回尸谷，在我師門那兒成吧，把將臣他們請去。尤其是旱魃！讓他看著我們成親。”
“等局勢穩定了，過幾個月師父你也該生了，正好坐完月子養好身子，也方便穿嫁衣了。到時我們再回岐國，再成一場親，叫所有人都知道。”
“？”這都給甦容听懵了，“哪兒成三次的，你不是素來嫌麻煩嗎？”
這這里成親的話挺好，也有證婚人，合她的意。
“我覺得在這里成一場就夠了。”
“不行，在這里成親，中原的人又不知道。”
侯卿不樂意，“這種事情哪里會麻煩，明明很有意思。可中原局勢不太行，那就等師父你生完孩子再成。必須要別人都知道，尤其是十二峒的九峒主，死溪林的曇摩洛，李存禮……旱魃也要，他們得親眼看到師父嫁給我。”
甦容︰“…………”
你到底是覺得成親有意思，還是在他們跟前成親有意思？
甦容翻身背對他，“反正我覺得好麻煩，又冗雜又無聊，在這里成一場就行了。”
“不行！師父，你听我的！”
“它一點都不冗雜！師父你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其他的交給我就好了！”
“師父……師父……”
甦容被吵的頭疼，抓著頭發啊了聲，回頭親他來堵住他的話。
侯卿目光一深，登時被轉移了注意力。
“好了快睡覺！”
“不急，夜還長著。師父我們繼續，徒兒教你點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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