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若是被小心眼的人听去，只怕早就把他砍頭了！
難道晏青禾留在澹台冥身邊，就不算堂堂正正做人了嗎？
但澹台冥明白江玄知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澹台冥也想起了晏青禾當初在邊關時同他說過的話。
他說——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人。
眼前的江玄知，忽然就同當初的晏青禾重合起來了。
江玄知繼續說道︰“且不說太子妃願不願意成為殿下的皇後，縱然殿下願意，殿下可曾想過，百官是否願意？”
“殿下若登基為皇，自然有生殺予奪之大權，帝王一怒，自然也可以視文官死諫為無物，但太子妃也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遭百官辱罵，被百姓恥笑，生生世世都只能作為一個婦人一般活著……可現如今的大周，哪怕是婦人，也有建功立業之心，也有征戰沙場之能！”
“殿下對著外面的女子，尚且寬容，緣何到了太子妃這里，卻只想折斷他的羽翼，將他困于後院那一方天地，叫他此生屈辱難熬？”
這一聲聲的質問，並不激烈亢奮，也沒有唾沫橫飛，卻叫澹台冥沉默許久……都難以應答。
他的這點小心思，果然還是被江玄知看穿了。
的確……
他不想晏青禾帶兵外出，除了擔心晏青禾的安危外，也是因為他害怕。
晏青禾之才，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
此人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只要耐心培養，將來定成大器。
不敢說他名垂青史，但在這大周里，定然也是個名臣。
只是，若是他能憑借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天地，那他還會多看澹台冥一眼嗎？
只怕……會徹底遠離他，與他再無瓜葛吧？
心思被拆穿，澹台冥倒也沒有任何的惱怒，只是在沉默之後，說道︰“那太傅能保證，他會平安歸來嗎？”
江玄知並沒有說話，而是朝著澹台冥磕了一個頭。
許久後，他仍舊磕著頭沉聲道︰“太子妃在，老臣便在！”
這已經是最重的承諾了。
澹台冥起身，親自將他攙扶起來。
但也什麼都沒說。
不過，這件事情，他要親自和晏青禾說。
而晏青禾半夜被人薅起來，帶入皇宮的時候，他還一臉懵。
等見了澹台冥，他更懵了。
這個時候，澹台冥不是應該在為皇帝守靈嗎？
宮殿很大，比太子府里的院子還大。
所以整個寢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便顯得格外空曠，也讓晏青禾有些不安。
但他心想著，澹台冥再如何混賬，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他做什麼吧？
故而他定了定心神，還是認認真真地朝著澹台冥跪下行禮了。
這也是個練習，畢竟以後這人就是皇帝了，這般行禮的機會……他雖然不是很想要，卻無可避免。
澹台冥讓他起來了。
然後問他︰“還記得孤與你的賭約嗎？”
听到這話，晏青禾頓時頭皮發麻。
他最怕澹台冥提起這個了！
但該來的，還是躲不了。
便只能道︰“……記得。”
澹台冥本以為他會裝傻充愣，聞言，便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幾日里來難得的笑容。
他對晏青禾道︰“當日孤與你賭約，若是孤三日之內坐上那個位置，你便留在宮里陪著孤，不得反悔……如今，孤也在三日之內得到了這個位置。”
他問道︰“青禾，你說話可算話？”
晏青禾根本沒得選擇。
他難道說不算話嗎？
往小的說，這是騙人，道德敗壞沒素質。
往大了說，這可是欺君之罪！
澹台冥想弄死他，分分鐘的事情。
可一想到自己真的要留在宮里陪著澹台冥，他就頭皮發麻。
這世上，哪有男人可以留在宮里陪著皇帝的？
除了太監……
他能不害怕嗎？！
晏青禾點了點頭。
隨後，就被澹台冥輕輕拉了過去，又問道︰“如果沒有這個賭約的話，你還會答應，留在宮里陪著朕嗎？”
晏青禾斟酌一番，然後問道︰“那得看殿下想听什麼樣的話。”
只是一句話，澹台冥便徹底明白他的意思了。
但仍舊沒生氣。
笑了笑，才說道︰“蒙恕帶領的邊境大軍在逐漸靠近京都，太傅與孤打算派人出去講和……”
當然，講和的可能性並不大。
澹台冥繼續說道︰“齊老將軍被刺殺一事，想來你也听說了。”
晏青禾點頭，隱約明白了什麼。
眼底一點點出現亮光。
明顯很期待。
澹台冥已經猜出了結果，卻還是說道︰“太傅是要你頂替齊老將軍的位置，領兵隨他一同作戰。”
不等晏青禾有其他的反應，澹台冥又接著說道︰“可孤剛剛同成王周旋了一番，剩下的兵馬並不多，能給你帶出城的人也不多……青禾，一旦戰事開啟，太傅一定會先行回宮通稟此事，到時候，城外便只剩下你一人帶兵周旋，危機重重，你活命的機會……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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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往嚴重了說。
要的便是晏青禾考慮清楚。
而晏青禾也的確沉默了。
澹台冥要他帶兵打仗，卻又要這般恐嚇他一番，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果然，澹台冥又繼續說道︰“但孤不希望你出去冒險，此事……若是你不答應，孤還可以尋其他人去。”
旁人需要這種機會來建功立業，來獲得權勢和地位。
晏青禾卻不需要。
只要他乖乖留在澹台冥身邊，他想要什麼東西，澹台冥都會給他！
而晏青禾在听完澹台冥的話後，也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了。
澹台冥這是希望他親口拒絕，然後……乖乖留在宮里，如同後宮嬪妃一般，等著他寵幸。
換做旁人，或許還需要斟酌一二。
但晏青禾不需要。
他再次朝著澹台冥跪下，擲地有聲道︰“青禾願意帶兵出城迎戰！”
澹台冥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可緊接著，晏青禾又抬眸看著他說道︰“青禾之前便同殿下說過，我想要的，只是一個堂堂正正活著的機會！”
他又道︰“我可以陪著殿下留在宮里，但不該是以一個婦人的身份，也不是以一個不清不楚惹人恥笑的身份！”
讓他當官不就好了？
實在不行，給他一個御林軍守衛的身份也好啊。
反正他不相信，等澹台冥當了皇帝，冊封了皇後，又有了三宮六院……還能對他這具身體感興趣！
起初肯定是有些假惺惺的，覺得自己放不下。
但男人嘛，時間久了，他這邊再給一點台階下，澹台冥自然就不會再念著他了。
或者，他自己想辦法徹底消失，保全彼此的體面，那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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