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娜娜說出這句話,徐波琢磨了一下,跳進時光隧道里,尋找記憶里的那些女人。
從青梅竹馬已經死去的小花,再到人間蒸發的于曉霞,再到純白如紙的翠翠,徐波點頭認同了周娜娜的話,一個女人一個味。
周娜娜見徐波點頭,便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徐波,你知道愛情是啥樣的麼?”
這個問題再次讓徐波沉思起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周娜娜察覺到徐波臉上的疑惑,笑了笑說︰“徐波,我告訴你,真正的愛情不是野鴛鴦,野鴛鴦注定被人喊打,真正的愛情是光明正大,不是偷偷摸摸。”
徐波瞪大眼楮說︰“秋姐,你是說梁山伯和祝英台?”
周娜娜無語的笑了,拍了一下徐波的腦袋說︰“愛情是有美好結局的,而不是一同赴死殉情,懂麼?”
徐波憨笑一下,“我明白了,就像我爹娘那樣。”
周娜娜咀嚼了一下徐波的這句話,點點頭說︰“也不算,你爹媽最多就是瞎貓踫上死耗子,找對了人,世間哪有那麼多巧合。”
她的話說完,徐波嘿嘿笑了笑,眼楮盯著周娜娜漂亮的臉蛋,說︰“秋姐,那你說,是不是一個男人一個味?”
周娜娜哈哈笑了幾聲,抬手捏住徐波的鼻子,說︰“你這傻小子,還想套我的話?我告訴你,我是財富上的皇帝,肉體上的乞丐,明白麼?”
“明白。”徐波說。
周娜娜哼笑一聲︰“明白個屁,男人都是一個味,臭味。”
隨後周娜娜又說︰“去看看你的翠翠去吧。”
徐波哦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下樓來到馬煜雯的病房,這間普通病房有四個床位,馬煜雯躺在靠窗的那個病床上。
翠翠坐在床邊凳子上,雙手托腮看著纏著紗布馬煜雯的臉發呆。
徐波走過去,拍了拍翠翠肩膀說︰“翠,想啥呢?”
翠翠沒看到徐波走進來,被嚇了一跳,扭頭看著徐波,咧嘴一笑說︰“沒想啥,我就是想看看小雯姐的臉啥樣了。”
隨後翠翠又說︰“能拆開她紗布看看嗎?”
徐波搖頭︰“不行,她臉受傷了,拆開紗布會很疼。”
“比舅媽懲罰我的時候還要疼嗎?”翠翠問。
徐波攬住翠翠的肩膀,說︰“翠,想回家麼?”
“哪個家?”翠翠問。
“我的家。”徐波說。
翠翠臉上的表情掠過四季,停在了春天,開出一朵花,嘻嘻笑著說︰“我想回家,想阿姨,想大鵝,想叔叔。”
“等元旦放假,我帶你回家。”徐波說。
“咱廠那麼忙,元旦會放假嗎?”翠翠詫異的問。
“你舅媽說會。”徐波回道。
…………
光陰穿梭,兩天後,周娜娜出了院,馬煜雯繼續住院,翠翠被替換出來,換了個大嬸陪床。
徐波回到廠,車間依舊塵土飛揚,機器依舊轟隆隆的忙碌著。
車間辦公室里多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叫蔣艷梅,嘴上有痣,是個話癆,她是別的車間調過來的車間統計,替代了翠翠的職位。
徐波從馬盈嘴里知道了一件事,城東南那家失火的酒廠廠長,被人打斷了兩條腿,在醫院里躺著。
四天後,周娜娜開著一輛新換的車,拉著徐波和翠翠去參加她朋友的婚禮,新車是奧迪。
酒店是星級,結婚典禮在頂層一個大廳里,大廳布置的五彩繽紛,喜氣洋洋,大廳的音響里播放著那首歌曲《好日子》。
周娜娜和徐波還有翠翠在酒桌旁挨在一起,翠翠將一根螃蟹腿塞進嘴里,吸的津津有味。
台上的新郎是一個方臉的中年大叔,西裝領帶,鼻梁上架著眼鏡,看上去挺有文化,又像個扶貧的老干部。
新娘盤著頭穿著白婚紗,身材沒腰,很富態。
結婚典禮進行了一半,新娘笑眯眯跑到酒桌旁,拉著周娜娜上了台。
上台後,新娘拿著話筒摟著周娜娜,激動的對著台下賓客說︰“她是我好朋友好閨蜜,才三十出頭,是企業家,還沒對象哦。”
周娜娜臉上表情有點尷尬,新娘對周娜娜說︰“娜娜,今天是我大喜日子,你得給我整個節目,不然我詛咒你一輩子單身。”
周娜娜被這個詛咒嚇了一跳,想了想,指著台下一個酒桌說︰“我和我朋友唱首歌吧。”
新娘立即鼓掌,問︰“是誰啊?”
周娜娜走下台,把徐波拽了上來,倆人合唱了一首《選擇》
我一定會陪你到海角到天涯,
我一定會陪你到海枯到石爛……
……
周娜娜唱的很投入,徐波唱的額頭冒出了汗。
翠翠坐在酒桌旁,手握著筷子,眼楮盯著台上唱歌的舅媽和徐波,忽然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是委屈麼?翠翠自己都不知道。
一場歡天喜地的婚禮結束了,客人兜里揣著糖,各回各家。
周娜娜開車拉著二人回家,徐波和翠翠坐在車後座,翠翠低著頭嘟著嘴巴,徐波發覺翠翠有些不高興,便問︰“咋了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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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嘴巴一癟,哭了出來,腦袋埋在徐波肩膀,說︰“徐大哥,你別丟了我啊,別丟了我…”
徐波摟住她,“翠別哭,我咋會丟了你啊。”
雙手握著方向盤的周娜娜眼楮望著前方的路,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此時翠翠彎著腰趴在周娜娜座椅的椅背,說︰“舅媽,我的戶口本啥時候找到啊?”
周娜娜哦了一聲,扭頭說︰“小翠別急,元旦放假我就去找。”
“那我跟你一塊去找。”翠翠說。
“我去南方,很遠,你和徐波待在家里等著。”周娜娜說。
把徐波和翠翠送回出租屋,周娜娜開車返回了廠。
回廠進入辦公室,辦公室里一堆人,煙霧繚繞。
哥哥周毅雄坐在辦公桌旁的椅子上,靠牆的沙發上,坐著三個人。
周娜娜掃了眼那三個人,認出其中的兩個人,是局里的。
周毅雄見妹妹走進來,便說︰“小娜,上邊下達任務了,明年正月底,就要把工廠的拆遷工作完成。”
听到哥哥的話,周娜娜愣住了,隨後說︰“哥,這不可能啊,新廠還沒完工,正月里又不能開工,咋搬遷廠子?”
周毅雄嘆了口氣說︰“辦法總是人想的嘛,總有辦法的。”
周娜娜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頭豬,被趕進了死胡同,豬爬不上牆,也拱不倒牆。
周娜娜看向沙發上坐著的三人,說︰“能不能把時間往後拖一拖,再延後一個月。”
坐在沙發中間的一個中年人呵呵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仙人球一樣的發型,說︰“周老板,我們也很無奈啊,政策之下,我們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周娜娜抿著嘴,點了點頭,苦笑一聲。
這三人走後,周娜娜坐在哥哥對面,說︰“送禮不行麼?”
周毅雄搖搖頭,“不行,小禮沒用,大禮咱也拿不出來,你別忘了,咱還有一千多萬的貸款。”
周娜娜深吸一口氣,“給我根煙。”
普通人的命運像一灣湖水,丟下一顆石子,波紋都蕩不到岸邊,就恢復平靜。
……
1999年的年底,翻過一頁,到了元旦。
2000年是千禧年,工廠元旦放了三天假,周娜娜只身去了南方。
馬煜雯出了院,她傷好的差不多了,臉也沒毀容,她在跳樓的時候,雙手捂住了臉,臉是面,面毀了,這一輩子基本就毀了,馬煜雯保住了這一輩子。
元旦放假,馬煜雯邀請翠翠去她老家玩,翠翠原本打算跟著徐波去他老家,但還是問了句︰“小雯姐,你老家好玩嗎?”
馬煜雯淺笑,酒窩浮現在嘴角,抓著翠翠的手說︰“好玩著呢,你不是喜歡爬山嗎?我老家有好多山。”
“嘻嘻,那我跟你去,但徐大哥我要帶著。”翠翠喜滋滋說。
“當然啊,咱一塊去。”馬煜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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