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會現場的閃光燈，還在後台休息室的門縫里一閃一閃。
史密斯被帶走的狼狽模樣，和屏幕上鐵證如山的畫面，足以宣告一場勝利。
空氣里，還殘留著某種亢奮。
“啪”的一聲，朱雀將那份《“百草神飲”健康飲料項目計劃書》重新拍在林楚欽面前。
“現在，天時，地利，人和，全佔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高熱過後的顫抖，“輿論就是我們最好的武器！趁著這股風，立刻啟動第二輪融資，生產線擴大十倍！我要讓‘百草神飲’在一周之內，鋪滿全國的貨架！”
她描繪的藍圖，比之前更加宏偉，也更加激進。
她看著林楚欽，像是要給一個即將登基的國王加冕。
“而你，就是這個帝國的王。”
林楚欽卻沒看那份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計劃書，他只是端起桌上那杯已經涼透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然後，他緩緩搖了搖頭。
“不行。”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讓整個房間里燃起的熱度，瞬間降了溫。
“為什麼？”朱雀的眉毛擰了起來，完全無法理解，“林楚欽，你是不是沒想明白你剛才拒絕的是什麼？這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機會？”林楚欽放下茶杯，抬起頭，“要是我們的水管沒有提前更換，要是那個緩釋裝置晚一天被發現，你覺得今天會是什麼場面？”
朱雀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我們會被釘死，永世不得翻身。百草堂會變成一個笑話，中醫會被再次污名化。那些喝了我們‘毒藥’的消費者，他們的健康誰來負責？”
林楚欽的聲音不重，卻讓朱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著淡。”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漸漸散去的人群，“我的根，在劉家村，在百草堂，在治病救人。我可以做生意，但不能為了做生意，變成一個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的純粹商人。”
朱雀臉上的急切和興奮，慢慢褪去。
林楚欽轉過身，看著她，語氣很認真︰“飲料，可以做。但藥材，必須是我們自己種的，從源頭把控。工廠，必須是我們自己管的，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差錯。我要的，不是一個靠輿論和資本堆起來的空殼，而是一個能真正扎根大地，惠及鄉里，振興中醫的實業。”
他這番話，沒有半點豪言壯語，卻沉甸甸的。
朱雀怔怔地看著他，忽然，她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很真實。
她走過去，收起了那份野心勃勃的計劃書。
“好。”她伸出手，鄭重地看著林楚欽，“我陪你，從一磚一瓦開始。”
……
林楚欽回到了劉家村。
和城市里的喧囂詭詐不同，這里的一切都讓他踏實。
百草堂的工地已經全面復工，盛源集團送來的頂級木料堆積如山，高老三正扯著嗓子指揮著村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汗珠，眼里卻都是光。
看到這番景象，林楚欽那顆在風暴中緊繃的心，徹底松弛下來。
這兒，才是他的大本營。
他剛走進院子，李秋菊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迎了出來。
“楚欽，你回來了。”
她沒有問城里那些驚心動魄的事情，只是將湯碗遞到他手里，眼里的心疼藏不住。
“看你，又瘦了，快趁熱喝了補補身子。”
這碗平淡的肉湯，這句樸實的關心，比任何慶功宴上的香檳都更能暖人。
夜，深了。
萬籟俱寂，只有蟲鳴。
林楚欽獨自一人來到後山那片新開的藥田。
藥苗在月光下長勢喜人，散發著勃勃生機。他蹲下身，輕輕撫摸著一片沾著露水的葉子。
但，那個無聲的口型，卻像個鬼影子，在他腦子里閃了一下。<asterind。
史密斯那種角色，策劃不出這麼環環相扣的陰謀。鷹巢制藥，不過是一把刀。
真正的敵人，那個藏在幕後，攪動風雲的執棋者，還躲在看不見的黑暗里。
從秦老爺子體內那股詭異的氣息，到周滄海這個名字，再到這個“asterind”。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遠比鷹巢制藥更加可怕，也更加神秘的存在。
林楚欽緩緩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無論敵人是誰，增強自身的實力，才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而百草神飲，就是將他的影響力輻射出將那些藏在暗處的毒蛇，一條條引出洞的最好誘餌。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朱雀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里沒有了白天的興奮反而透著一股凝重。
“楚欽，史密斯招了。”
“或者說，他什麼都沒招。”
“專案組審了他一夜，他只字不提幕後的人，就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個人行為，是商業競爭。”朱雀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但是，他在被押送的路上，跟負責看守他的人，無意中提到了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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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廢棄的第三精神病院。”
聯盟既定，朱雀的效率便不再局限于一紙計劃書。
三天後，一輛黑色的越野車駛離市區，顛簸著開向郊外。
“活力源飲料廠。”朱雀盯著導航上的終點，語氣輕快，“三十年的老牌子，前幾年老板經營不善，一直想出手，要價太高拖到現在，據說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她扭頭看向副駕上閉目養神的林楚欽︰“這種廠子，只要錢到位，生產線簡單改造一下就能用，比咱們自己畫圖紙蓋廠房，起碼能快半年。”
林楚欽“嗯”了一聲，沒睜眼。
車子轉過一個彎，破敗的景象撞入眼簾。
工廠的大鐵門銹得不成樣子，半邊都耷拉著，門口活力源飲料廠幾個紅漆大字也剝落得斑斑駁駁。院牆上爬滿了藤蔓廠區里更是雜草叢生。
朱雀臉上的興奮冷卻了幾分。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早早等在門口，看到車子過來，連忙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朱總，林神醫，快請進，快請進！”他就是廠長老楊，熱情地要去拉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一股子陳舊的霉味，老楊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擦了擦沙發上的灰，又去倒茶。
林楚欽的注意力全在他那雙倒茶的手上。
那雙手抖得厲害，指節因為過分用力而有些發白。
這可不像是見到救星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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