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試了三四張卡，pos機那不帶感情的聲音一次次響起，像巴掌似的，一下下扇在張明臉上。
包間里的氣氛愈發古怪，除了pos機的提示音，幾乎落針可聞。同學們的打量，從最初的看熱鬧，漸漸變成了不加掩飾的戲謔和輕視。
張明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上涌，幾個月的工資獎金，怕是全都要填這窟窿了！他恨不得地上能裂開條縫讓他鑽進去。
他手忙腳亂地把所有卡都翻了出來，最後哆哆嗦嗦地湊了幾張，遞給服務員，聲音都帶著顫︰“這……這些，都試試……”
服務員也是為難，但還是耐著性子一張張試。
終于，在刷過第五張卡後，pos機總算沒有再叫喚。
服務員拿著一沓簽購單和幾張卡走回來，遞給張明︰“張先生，您這一半的酒水費用，已經結清了。”
張明接過單子，手指都在抖。他粗略掃了一眼，那上面的數字讓他心尖子都在抽搐。他感覺五髒六腑都擰著疼，幾個月的辛苦錢，就這麼打了水漂！那副模樣，難看得厲害。
付完了自己那份，張明長長地喘了口氣，卻像是脫了力。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珠子死死地轉向林楚欽，聲音里帶著一絲殘存的、惡毒的期盼︰“林……林醫生，該……該你了！”
他就不信，這個鄉巴佬醫生能比他強到哪兒去！等會兒看他怎麼丟人現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又齊刷刷地落在了林楚欽身上。
周雅有些不踏實地挪了挪身子，手心也攥出了一把汗。
林楚欽卻依舊不緊不慢，臉上甚至還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他不慌不忙地從外套口袋里，摸出先前孫浩給他的那張黑色卡片。
那張卡片在燈光下泛著幽暗深邃的光，右下角那個極簡的暗金色菱形標記，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他將卡片隨意地遞給王經理身旁的服務員︰“刷這個吧。”
服務員一看到這張黑卡，立馬變了個人似的，態度比剛才對張明還要殷勤了十倍不止。他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卡片，就像捧著什麼寶貝，連連點頭哈腰︰“好的，先生，請您稍等！”
他快步走到pos機前，將黑卡輕輕一刷。
只听“滴”的一聲輕響，不是余額不足，而是交易成功的提示。
服務員臉上立刻堆滿了更加燦爛的笑容，他拿著黑卡和一張簽購單，恭恭敬敬地回到林楚欽面前，微微躬身︰“林先生，您的所有消費已由這張鑽石貴賓卡結清，全部免單。歡迎您下次光臨！”
“噗——”
張明正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壓壓驚，听到“全部免單”四個字，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嗆得他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咳得涕淚橫流。
他辛辛苦苦，刷爆了好幾張卡，才勉強湊夠了自己那一半的天價酒水錢，結果林楚欽那一半，竟然他媽的一分錢都不用花？！
這他媽算怎麼回事！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跳梁小丑，被人當猴耍了！那股憋屈、憤怒、羞辱，瞬間沖垮了他。
他指著林楚欽，渾身都在發抖，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他……”
整個包間里，鴉雀無聲。
同學們一個個都看傻了。
“免……免單？”
“那張黑卡……這麼頂？”
“我靠，張明這不成純純大冤種了？”
王莉也愣住了，她看看氣得快要背過氣的張明，又看看那邊跟沒事人一樣的林楚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哎呀，誤會，都是誤會！”王莉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臉上堆起職業假笑，“張大科長豪氣，林醫生有門路，這不都挺好的嘛！大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咱們轉場去ktv唱歌怎麼樣？我請客！我請客！”
她生怕這倆人真當場干起來。
張明死死地盯著林楚欽，胸膛劇烈起伏，恨不得撲上去。
ktv？好！他今天非要在ktv里，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他要讓這個姓林的，徹底顏面掃地！
他咬著後槽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就去ktv！”
王莉咋咋呼呼地張羅著換地方，生怕那姓張的跟林楚欽真在聚賢樓就鬧起來。
去ktv那截路，張明窩在車子後座，臉黑得跟鍋底有得一拼。聚賢樓那頓飯吃的，憋屈！他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腮幫子那塊肉都繃緊了。林楚欽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還有那張黑得邪乎的卡，在他腦子里轉圈，每一次都讓他心口那股火往上拱。
“林楚欽……”他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土包子，等著！今晚上，非讓你把聚賢樓佔的便宜，加倍吐出來！
ktv，那可是他的地盤。他張明在縣城里，這種地方熟得很。林楚欽呢？鄉下泥腿子，頂天會哼兩句跑調的曲兒。
等會兒進了包間，燈一開，音樂一放，那些新潮的、帶洋文的歌，他林楚欽怕是詞兒都認不全，還唱？到時看他怎麼丟人！
一想到林楚欽可能五音不全，抓著麥克風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狼狽樣，張明心里頭才算舒坦了那麼一丁點，嘴角不自覺地撇了撇。
一行人很快到了地方，ktv門口的招牌花里胡哨的，大廳里燈光閃爍，空氣里混著煙酒和香水味兒。
王莉訂了個大包，沙發挺寬敞，茶幾上堆滿了果盤零食。
張明一進門，就撈起點歌的平板，手指頭在屏幕上劃得飛快。他專挑那些正火的歌，又故意選了幾首難度不小的外文歌，還有幾首吼起來費勁的搖滾，眼楮時不時往林楚欽那邊溜，那意思，擺明了就是要讓林楚欽下不來台。
包間里氣氛有點怪。有幾個同學也瞧出張明那點心思，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眼神不住地往林楚欽身上瞟。他們也好奇，這飯桌上一直挺神秘，連王經理都得哈著腰的林楚欽，會不會在唱歌這事兒上栽跟頭。
周雅挨著林楚欽坐，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輕輕踫了踫林楚欽的胳膊，壓低聲音︰“你……行不行啊？”
林楚欽扭頭對她笑了笑，沒吱聲，就那麼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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