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呼啦一下,就把林楚欽給團團圍在了當中。
這巷子本來就窄,這一下更是被堵了個水泄不通,空氣都繃緊了。
金掌櫃把兩只肥手往胸前一抱,得意洋洋地瞅著被圍在中間的林楚欽,下巴頦抬得老高,那兩撇老鼠須也跟著一翹一翹的。
“林小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進來!”
“真當我是吃干飯的?”
“敢摸到我金某人頭上,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這縣城地面上,有幾個敢跟我叫板的!”
他拿眼角瞥著林楚欽,話里話外都是輕蔑。
“一個鄉下來的土郎中,毛兒都沒長齊,也敢跟我斗?”
“今兒個就讓你小子開開眼,瞧瞧馬王爺到底長了幾只眼!”
金掌櫃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顯然是這群地痞的頭兒,他往地上“呸”地啐了口濃痰,惡狠狠地一揮手。
“弄死他!”
離林楚欽最近的一個黃毛混混,怪叫了一聲,掄起手里的木棍,帶著呼呼的風聲,照著林楚欽的腦袋就狠狠地砸了下來。
這一棍子要是給砸瓷實了,保管當場就得頭破血流。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木棍眼看就要砸到頭頂的當口,林楚欽的身形只是輕輕晃了晃。
他整個人就那麼一偏,那勢大力沉的一棍便擦著他的發梢落了個空,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土。
黃毛混混用力過猛,差點一個趔趄栽倒。
林楚欽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些人雖然看著凶,但步子虛得很,喘氣兒都帶著雜音,充其量也就是些街頭打架的混混,連武者的邊兒都挨不著。
金掌櫃見林楚欽居然躲過了這一下,臉上的肥肉不自覺地抖了抖,但隨即又嗤笑一聲。
“嘿,小子還挺能躲?”
“我看你能躲幾下!”
“都給我上,往死里打!”
“打殘了,我老金負責!”
他就不信,這小子還能次次都這麼好運道。
林楚欽的身體微微一沉。
既然人家已經把家伙都亮出來了,那他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
他腳下錯開半步,整個人的感覺瞬間就不同了。
巷子里原本還算流動的空氣,一下子像是凝住了。
眾人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林楚欽已經從包圍圈的空隙里穿了過去。
他的動作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每一次出手都簡單到了極點,卻又精準地打在那些混混最不經打的關節上。
只听得“ 嚓”、“哎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伴隨著棍棒“當啷”落地的聲音,那些剛才還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混混,轉眼之間就倒下了一大片,不是抱著胳膊就是捂著腿,在地上哎喲哎喲地打滾。
金掌櫃張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瞪出來了,他指著林楚欽,哆哆嗦嗦地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你……你他娘的到底是什麼人?!”
林楚欽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慢條斯理地走到他面前。
“金掌櫃,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那批藥材的下落了。”
“或者,你更喜歡跟他們一樣,躺在地上聊?”
林楚欽那只穿著尋常布鞋的腳,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金掌櫃那肥碩的胸口上。
力道不大,金掌櫃卻覺著胸口壓了塊千斤巨石。
金掌櫃只覺得胸腔里那口氣瞬間就被擠了出去,眼前陣陣發黑,肺葉子呼哧作響,卻怎麼也吸不進氣。
他肥胖的身軀篩糠般抖動起來。
林楚欽身上那股子冷冽的氣息,讓他如墜冰窟,牙齒都在打顫。
完了!
這回是真他娘的踢到鐵板上了!
這小子,哪里是什麼鄉下來的土郎中,分明就是個披著羊皮的煞星!
“好漢……好漢饒命!林……林爺!林爺爺!”
金掌櫃一張肥臉憋得紫紅,汗珠子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滾,聲音抖得不成調,哪里還有半分先前的囂張氣焰。
“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是小的狗眼看人低!”
“小的就是個屁,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小的當個屁給放了吧!”
“小的不該……不該色迷心竅,不該財迷心竅,得罪了您老人家!”
他語無倫次,想到什麼說什麼,恨不得把自個兒貶到泥地里去。
什麼臉面,什麼尊嚴,在小命面前,連根毛都算不上。
林楚欽腳下的力道未減,甚至還微微碾了碾。
“呃……”
金掌櫃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眼白都快翻出來了。
“藥材,在哪兒?”
林楚欽的聲音不高,卻一字一頓地扎進金掌櫃的耳朵里,不容置喙。
金掌櫃渾身一哆嗦,哪還敢有半點僥幸心理。
這林楚欽的做派告訴他,再敢耍花腔,下一刻,他胸口這幾根骨頭就得跟粉條似的斷干淨。
“在……在城郊……城郊一個廢棄的……的瓦窯倉庫里……”
金掌櫃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
“那……那是我們……我們平日里落腳……堆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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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林楚欽的眉梢輕輕挑了一下,腳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啊!我說!我說!”
金掌櫃疼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再也不敢有絲毫隱瞞。
“還……還有……還有百草村的……鬼子三!是他!是他跟我合伙的!”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來。
“是他……是他跟我說,百草村那幫泥腿子好糊弄,一個個都貪心得很,只要給點甜頭,就能把他們哄得團團轉!”
“我們商量好的,先由他在村里散布消息,說外頭有大藥商高價收藥,引誘那些村民把藥材交出來。”
“他負責在村里頭煽風點火,說什麼跟著您林神醫干,那是畫餅充饑,不如現錢實在!”
金掌櫃一口氣說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生怕說慢了,林楚欽腳下再使勁。
“他跟村民說,金掌櫃在省城都有門路,出手闊綽,比百草堂那邊每斤多給兩成!”
“還說年底分紅虛無縹緲,不如現大洋揣兜里踏實!”
“那些村民……那些村民一听有便宜佔,哪里還顧得上別的!”
“第一批藥材,我確實給了鬼子三幾塊大洋做樣子,讓他回去穩住那些人。”
“後來他不是又送了一大批藥材過來嗎?”
“我偷偷塞了他一個錢袋子,比他拿回村里那幾塊大洋,可要鼓囊多了!”
“他拿了錢,就更賣力地幫我圓謊,說是我這邊生意大,資金周轉不開,讓村民再等等。”
“其實……其實那些藥材,我早就打算好了,一部分摻到次等貨里頭賣給那些不入流的小藥鋪,另一部分……另一部分就囤起來,等風聲過了再出手……”
金掌櫃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幾乎細不可聞。
金掌櫃一股腦兒把肚子里那點髒水全倒了出來,肥碩的身子癱在地上,汗水混著泥水,狼狽不堪。
他偷偷抬眼,瞄著林楚欽,那人只是靜靜听著,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可周遭的空氣,卻冷得能刮下霜來。
這下,金掌櫃那點僥幸,徹底涼透了。
林楚欽的腳,終于從他胸口挪開。
金掌櫃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剛想撐著地爬起來,眼前人影一花。
“ !”
“ !”
骨頭斷裂的悶響,在這條死巷子里,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
金掌櫃的身體弓成了一只煮熟的蝦米,喉嚨里擠出來的慘嚎,根本不似人聲。
他抱著變形的手腕和腳踝,在污水橫流的地上翻滾,肥臉扭曲,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林楚欽甚至沒再多看他一眼,徑直朝著巷口走。
巷子里,那些先前還耀武揚威的漢子,此刻都成了滾地葫蘆,見林楚欽走過,一個個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地縫里,大氣不敢喘一口。
出了巷子,陽光照在身上,驅散了幾分陰暗。
林楚欽從兜里掏出那只老舊的電話,手指在撥盤上轉動。
電話很快接通。
“老三。”
“老板!哎喲,是您!縣城那邊,咋樣了?”高老三的聲音透著一股子急切。
林楚欽的語氣沒什麼起伏︰“藥材的下落,我已經搞清楚了。”
“你馬上帶上人,多弄幾輛結實的大車,趕來縣城。”
“咱們的藥材,該拉回去了。”
電話那頭,高老三的聲音陡然拔高,興奮得差點破音︰“好 !老板您就擎好吧!我這就安排!保管妥妥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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