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碗跟前說豐年,感覺十分好,話題剎不住。
“跟老弟你說句實話,施州的小麥水稻看著喜人,其實都屬嚴重畸形的植物。土豆紅薯則不然,是為塊睫作物,屬于植物身體的一部分,良種畝產幾千上萬斤沒毛病。土肥水密保管工做好了,產量會更高。在我湖廣,種一季紅薯兩季土豆,一畝地能養活十幾二十人。你若種植稻子,假設你畝產增倍,水稻桿和根都承受不起稻谷重量,你若增粗桿子和根,就必須增加光和作用效率或者增加水稻生長時間。而塊睫作物就沒有這些問題,增產的瓶頸要小得多。”“只是土豆紅薯屬于粗糧,不耐饑口感差。”
“吃飽肚子就美得很咧,人且得知足。待日後風調雨順了,再圖那細糧精糧。”高迎祥大聲嚷嚷起來,說古早時豬肉不被人所接受,不經閹割騷臭味大,蒸煮方式無法去味。而通過閹割,用鐵鍋來炒,烹飪方式改變後,豬肉就登上了大雅之堂。高產的塊睫作物像豬肉一樣改良一下加工烹飪方法,粗糧也能有好口感,作為主糧有何不可。
沒說的,好單位就是能培養人。你高把總進步神速,見地高超。
要開拔了,吳堡縣言稱城中的關帝廟很靈,湖廣軍不妨拜拜武聖好旗開得勝。老趙依言,擺開香燭虔誠跪拜武聖關帝,“關帝爺爺護佑趙壽吉斬殺奴酋報仇雪恨!若能勝建虜,我趙壽吉死而無憾!”
于詳皺起眉頭來,心說你趙壽吉這兩日可提了好些次人之大限,賣慘給老子看撒!
老趙披掛停當翻身上馬,指著吳堡東門對于詳說道︰“老伙計,此處高台臨河氣勢不凡,做趙某單穴陰宅未嘗不可!”
于詳真生氣了,罵道︰“你這把老骨頭要埋也埋到嘉興祖墳去。”“今日里你見黃河之水說到死,吃蚌肉說到死,拜關帝又說到了死。想干嘛!”
是嗎?老趙表示自己沒意識到曾數度失言,思前想後找緣由,找到了。定是答應了放你于祥走,陪伴左右半生的老伙伴要散伙,故而大有盛宴將散、華章謝幕的悲涼。
太感動了!情之所動淚滿襟。于祥把‘淚濕’的袖子管擠了又擠乃拂袖而去,明白告訴你趙壽吉︰別動小心思,休玩感情牌,惡心。吾意已決!
天啟八年九月,由皇帝朱由校授意、欽天監發起、內閣次輔胡燈批示、內閣票擬通過、司禮監批紅同意,大明王朝采用梁山公元歷,正式頒布第二套新歷法,規定大明全國範圍實行公歷農歷雙歷通行,同時保留年號紀元。
今天是1628年10月30日,燕三人生再度聞到了 蟲的氣息。其實他比較中意‘滿蟲’一說,此詞匯據傳源于梁山林雲之口,可惜這麼精彩的污言穢語被人蓄意篡改,以至于人們一直以來把‘滿蟲’誤讀為‘ 蟲’。
前頭跑來幾百個敗兵,為減輕負重跑得利索,個個丟盔棄甲這群敗家玩意兒!
蟲,區區蟲豸矣。人害怕蟲子,你等簡直把人類的臉都丟盡了。
燕三沖著敗兵們喊︰“怎不把刀槍也扔了,空著倆手豈不跑更快。”
面對近衛軍的不屑和責難,敗兵們振振有詞︰“你們是沒踫上韃子,直娘賊的個個凶神惡煞一般,沖陣時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正常人真頂不住!”繼而好言相勸︰“兄弟你在哪支軍中效力,見你軍容齊整看似能打。听老哥勸,滿韃子命賤,打仗不要命的,犯不著跟那些個不知死活的畜生死磕,應付應付便罷。”
听懂了!韃子那邊玩無規則地下拳賽,官軍這邊打表演賽。關內的官軍對待戰爭的態度很不端正,打仗積極性尚不如邊軍。
“弟兄們別跑了,到我近衛軍中一起迎敵。營中有熱飯熱水。”
听說是近衛軍,敗兵們心有所動,一部分人慢下腳步來。
方才和燕三對話的那位不以為然,公然宣稱近衛軍只學到了師傅的一成功力,群狼環伺之下縱然能打也是勢單力孤,號召弟兄們放棄幻想繼續逃命,有城牆護體才能保命。
大伙一想,沒錯啊,接著跑吧!
燕三兀自不肯輕易放棄,一指身後的土牆︰“咱這兒有城牆。”
堡牆厚厚的,感覺特扎實。敗兵們覺得站城頭上幫著吶喊放箭未嘗不可,逃跑的腳步放緩停滯下來。
“韃子踹上一腳就得塌。”那位逃跑堅定分子和燕三杠上了,乃放出大招︰“隊伍上可有滿餉了?若滿餉,老子這便沖過去迎敵。”
大伙一想,沒錯啊。你近衛軍不愁吃不愁穿的,你待遇好覺悟高,麻煩你忠君護國。咱,接著跑吧!
自有兩三個不滿餉也肯戰的血性漢子留下來堅決抵抗,乃敘述韃子之勇來襯托己之慷慨。說,與之交手的韃子確如不知生死為何物的牲畜。當官的一聲令下,他們是真敢上,里外幾層甲往身上一套,就敢頂著槍林箭雨沖陣。來到陣前,抓住你刀尖槍口,任你往他眼眶里扎,扎爆他眼珠子,扎穿他後腦勺,韃子兩只手且死攥住不放,以身為盾掩護後續沖殺。
這般的凶悍!這特麼誰受得了
“胡說!一成功力?本師長以為學到了三成功力還是有的。那些喪家犬般的玩意兒要來作甚,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天上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丁正男肚里沒食身上沒膘,裹著毛毯縮在篝火邊瑟瑟發抖。听到收攏敗兵收效甚微之後,他氣血上涌摩擦生熱,毯子不裹了,火也不烤了,大聲疾呼著安慰部下和自己。
雪好大,手掌上的雪花大到能分辨出六角平面的形狀,粘在睫毛上的雪良久才化成一滴水珠掉下來。風裹著雪吹得人睜不開眼楮。這風,北京人管叫白毛風。
風雪引發丁師長詩興,興致勃勃地發起了牢騷︰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猶著。‘將軍角弓不得控’說的是向前槍的槍栓被凍成冰的槍油卡死,使用前得生火烤槍機。吟詩完畢,他把頭縮進大衣領子里,眼楮聚焦于紐扣發愣︰如果不能突圍到北京城下得到彈藥補給,部隊只有兩條出路︰凍得半死不活被建虜砍頭;凍成僵尸棄尸荒野;
近衛軍自皮島出發走遼西走廊進京勤王,歷大小陣仗20戰,是越戰越勇越打越能打,如豬突般在後金軍中橫沖直撞,打亂了黃台吉軍力部署。猶以嶄露頭角的遵化一戰最為得意,以陣亡800人傷2300人的代價打死打傷後金軍1.7萬人,斬建州韃子首級9600級。韃子缺醫少藥,又是客場作戰,受傷的後金韃子或許能熬過十天半個月,但最終或難逃一死,或截肢落得個殘廢。如此這般,用失去戰斗力更準確︰遵化之戰,近衛軍以傷亡3100人的代價讓後金軍1.7萬人失去戰斗力。
從皮島出發時,閻應元以其敏銳的軍事嗅覺向丁正男提出發自肺腑的忠告。在閻看來,近衛軍裝備的單打一向前步槍射速慢,在對抗蒙古騎兵或後金精銳部隊的時候不足以形成和保持住必要的火力密度,難以形成壓制,建議放棄散兵線作戰方式,仍以木土作業+密集陣型或遲滯敵軍沖擊速度或形成火力密度。近衛軍作戰能力和作戰意志不容置疑,但是部隊沒有機槍更沒有火炮。梁山有句老話︰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閻應元把這句話稍作了修改,叫做‘強悍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強悍’建議以陣列對敵,用密集陣列彌補火力不足,依次采取步槍攻、手雷轟、騎兵沖的戰術三部曲。
丁正男深以為然,和騎兵師相處的這段時間里,兩軍上至指揮官下至普通士兵都有密切接觸,兩廂比較則優劣頓現︰單打一的向前步槍在射速、有效射程、射擊精度三項與16式天差地別,用騎兵師士兵的話來說就是‘存在代差’。近衛軍全軍都認同了這麼個觀點︰只有機槍才是騎兵的索命鬼。
閻應元和洪劉不怕滅自己威風而長建奴志氣,向近衛軍友軍大力推銷‘要把建州紙老虎當真老虎來打’的言論真實出于對這支友軍部隊的愛護。丁正男爽朗、正直、誠懇的人品為騎兵師官兵欣賞和喜愛,心底里,明朝底層官吏出身的閻應元打心眼里喜歡丁正男這個官二代。
可這徒弟跟著師傅的時間不長,本事不曾學扎實,近衛軍三去其一,代價也是大了點。
在黃台吉看來卻又不是那麼回事了,遵化之戰後他曾一度懷疑自己中了東林黨的計,當了他們奪權的工具人。被告知近衛軍是個難啃的骨頭,實際根本就是塊鐵板,咬一口崩顆牙,咬了二十口崩了二十顆牙,快成沒牙的老虎了。他產生了動搖,想撤軍回家。但遭到了多爾袞兄弟、阿濟格等人的強烈反對。他們的意見听上去頗有見地︰近衛軍橫豎只6000人馬,不惜一切代價把這支軍隊打掉,必須三軍用命把近衛軍打掉,否則將來怎麼辦?
黃台吉不想用被‘血洗’一詞來形容遵化戰斗,蒙古八旗被打到懷疑人生,第一次發生了拒絕領命向近衛軍發動進攻的破天荒之舉。如果不把近衛軍打掉將來確實不好辦︰明軍會起勢,我軍士氣將低落,心氣被摧殘。明軍有了主心骨會團結,我軍將出現內訌。
黃台吉好似吃了根和路雪從頭涼到腳。又好似喝了瓶雪碧,晶晶亮、透心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