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炭火嗶嗶作響，牟軒屈指彈飛沾著朱砂的情報卷宗，羊皮紙在檀木桌案上滾出暗紅紋路。
沈瑤手腕微傾，木塔吊墜折射的光斑正巧罩住蓮花酥里掉落的彩繪紙條，那些孩童稚氣的青銅樁花紋竟與炭盆邊緣漸焦的契丹文產生了某種共鳴。
"經緯度交疊處是敦煌西南四十里。"沈瑤用銀簪尖劃過酥皮碎屑，甜膩的桂花香里混進硝石氣味，"七年前科考隊失蹤的補給站。"
牟軒忽然握住她執簪的手，簪頭沾著的朱砂在青銅樁花紋上拖出血線。
兩人對視的剎那，帳篷外傳來齊信使不耐煩的踱步聲，軍靴鐵掌碾碎凍土的脆響里裹著火星子。
當十八盞青銅燭台照亮軍帳，于情報分析師正用鑷子夾著放大鏡核對拓片。
鏡片反光在他鼻梁割出冷硬的線條︰"蔣線人提供的西夏軍械庫坐標，與孩子們涂鴉的青銅樁位置重疊率97.6——精確得就像有人精心設計的陷阱。"
"陷阱里才能摸到狐狸尾巴。"齊信使猛地撐住桌沿，腰間佩刀撞得青銅燭台嗡嗡震顫。
他脖頸暴起的青筋映著燭火，像條急于破土而出的蚯蚓，"等你們這群書呆子算完概率，韃子的馬蹄早踏平長城了！"
沈瑤突然輕笑出聲。
她指尖捻著蓮花酥碎屑在沙盤上灑落，糖霜在敦煌地貌模型上堆出雪線︰"賀情報員傍晚送來的水文圖，恰好缺了疏勒河這段支流。"木塔吊墜垂下的銀鏈忽然纏住沙盤邊的青銅羅盤，磁針劇烈晃動間指向蔣線人提供的坐標。
爭論聲戛然而止。
牟軒拾起沙盤邊緣的孔明燈殘片，燈紙上《太白陰經》的字跡正在朱砂浸染下褪色。
他忽然將殘片按在青銅羅盤背面，兩者嵌合時發出的機括聲讓于情報分析師眼鏡滑落鼻梁。
"三百年前的都護府血書..."牟軒轉動羅盤，帳篷頂端的星圖開始投射交錯的光線，"用的是遼代官窯特制的血砂，遇青銅氧化會產生孔雀藍斑紋。"他指尖掠過沈瑤腕間吊墜，那些契丹小字突然在星圖里游動起來，最終拼成與賀情報員批注相同的筆鋒走勢。
于情報分析師突然扯開領口，露出頸間掛著的小銅壺。
他顫抖著倒出幾粒青金石粉末撒向星圖投影，粉末懸浮處顯出三處發光的經緯坐標︰"孩子們涂鴉的青銅樁、蔣線人給的軍械庫、還有..."他喉結滾動著看向牟軒，"七年前你父母失蹤的古城遺址。"
齊信使的佩刀 當落地。
沈瑤的銀簪不知何時抵住了他後腰，簪頭朱砂在粗布軍服上暈開血點︰"三個時辰前，你說要去檢查烽燧防御——"她簪尖輕輕上挑，勾出一根靛藍絲線，與賀情報員袖口磨損的線頭如出一轍。
牟軒忽然抓起炭盆里將燃未燃的譯稿，焦黑的契丹文在火光中重新排列。
他蘸著枸杞汁在軍報上畫出三道交錯的紅線︰"明天日出前，把這三處坐標同時泄露給西市胡商。"
"您要拿真遺址當誘餌？"于情報分析師的聲音像繃緊的弓弦。
"最好的贗品..."牟軒將朱砂筆擲入炭盆，爆開的火星在星圖投影里化作流螢，"總要摻著九成真金。"他說話時目光掃過齊信使漲紅的臉，少年信使正死死盯著沙盤上疏勒河的支流走向，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刀柄上新刻的飛鷹紋——那是他今晨才炫耀過的"獨家暗號"。
帳外忽有夜梟啼鳴，十七盞孔明燈殘骸隨風撞上檐角銅鈴。
當啷聲里，沈瑤收回銀簪時順勢拂過齊信使的佩刀，刀刃上悄然多了道孔雀藍的銹跡，與都護府血書上的斑紋別無二致。
續寫部分）
夜風卷著孔明燈殘骸掠過齊信使發燙的耳尖，少年攥著佩刀的手指節泛白。
他彎腰去撿方才掉落的靛藍絲線時，刀刃無意間挑開了帳篷簾角的銅鈴系帶。
"烽燧台往東三里有個駝隊驛站。"齊信使突然直起身，佩刀在沙盤邊緣刮出刺響，"我現在就帶人把假路線......"
話音未落，牟軒掌心的青銅羅盤突然迸發蜂鳴。
沈瑤腕間的木塔吊墜應聲碎裂，十七顆青金石珠滾落沙盤，在疏勒河支流的位置聚成北斗七星圖案。
牟軒瞳孔驟縮——這是時間異能觸發前的征兆。
"蹲下！"
牟軒的暴喝驚飛了帳篷外的夜梟。
齊信使還保持著掀簾的姿勢，他腰間佩刀反射的月光已經照亮三十步外胡商駝鈴上的銀鷹紋。
時空在此刻產生詭異的褶皺，牟軒指尖彈飛的青金石珠懸停在半空，折射出未來十分鐘的畫面︰齊信使莽撞的駝隊會與賀情報員的暗哨迎頭相撞，靛藍絲線將纏住疏勒河畔的烽火狼煙。
沈瑤的銀簪率先刺破凝固的時間。
她旋身時絳色裙裾掃翻炭盆，火星在靜止的時空里如螢火蟲般懸浮，恰好擋住帳篷縫隙透出的月光。
牟軒借著這轉瞬即逝的陰影，拽住齊信使的後領將他甩向沙盤後的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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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聲悶響，齊信使的後腦勺磕在屏風裱糊的《西域輿圖》上。
時空褶皺消散的剎那，他佩刀脫手扎進沙盤，刀尖不偏不倚刺中那顆標記著假情報點的青金石珠。
帳篷外傳來駝鈴輕響，賀情報員帶著酒氣的說笑聲漸行漸遠。
沈瑤垂眸看著自己因發動異能而泛青的指尖，木塔吊墜的銀鏈正緩緩滲入皮膚——這是時間回溯的代價。
"知道錯在哪了嗎？"牟軒用匕首削著枸杞干，鮮紅的汁液順著刀刃滴進青銅樽。
齊信使盯著沙盤里被刀尖刺穿的假坐標，突然發現那個位置的水文圖紋路，竟與自己刀柄新刻的飛鷹紋翅膀弧度完全吻合。
沈瑤忽然輕笑出聲。
她蹲下身拾起破碎的木塔吊墜，銀鏈纏繞的指尖輕輕點向少年信使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小齊每次說謊的時候，右眼會不自覺地眨三下——今早你炫耀新暗號時，可是眨得睫毛都要飛起來了。"
齊信使漲紅著臉想要辯解，卻被牟軒拋來的枸杞干砸中額頭。
暗紅色的果實滾進他領口，在鎖骨處留下胭脂般的痕跡。"真正的飛鷹紋..."牟軒用匕首尖挑起少年佩刀，"第三根尾翎要斷開半寸，否則就是遼人細作用的仿款。"
帳篷外忽然飄來烤 的香氣，混著沈瑤重新點燃的安息香。
少女將領口沾染硝石味的碎發別到耳後，袖中滑落的彩繪紙條正好蓋住牟軒在軍報上畫的紅線。
那些孩童稚氣的涂鴉經過朱砂浸染，竟在燭光里投影出賀情報員昨夜批注的水文圖。
"該罰。"牟軒突然握住沈瑤整理碎發的手，將她指間夾著的彩繪紙條按在齊信使眉心，"明日把這三處坐標刻成三百個陶罐碎片，混進西市胡商的貨物里。"
沈瑤腕間的銀鏈突然繃直，她借著給少年信使擦拭朱砂的動作，指尖飛快掠過對方後頸——那里新結的痂帶著孔雀藍的銹跡，正是都護府血書的氧化特征。
當她轉身為牟軒斟酒時，袖口暗袋里的靛藍絲線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了少年信使的刀穗。
子時的更鼓被風攪碎。
牟軒站在了望台凝視著疏勒河方向的星象，沈瑤帶來的斗篷還帶著蓮花酥的甜香。
當少女為他系緊領口狐毛時，發現對方鎖骨處浮現出青銅羅盤的暗紋——那是過度使用時間異能的印記。
"三個時辰前你就能預見小齊會犯錯。"沈瑤的指尖擦過暗紋，青銅色的光暈在她瞳孔流轉，"為什麼還縱著他去試？"
牟軒突然俯身，呼出的白霧在沈瑤鼻尖凝成霜花︰"因為賀情報員袖口的靛藍染料..."他捻起少女鬢角的碎雪，"遇熱會變成孔雀藍。"
兩人身後傳來陶罐碎裂的脆響，三百片載著真假坐標的碎瓷正在西市綻放。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陰影里，某只信鴿爪間的銅環正滲出靛藍色液體，遇風凝結成與齊信使刀柄完全相同的飛鷹紋。
牟軒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他腕間的青銅羅盤發出只有時間異能者能听見的蜂鳴，星圖中三處坐標的投影正在緩慢偏移，最終交匯處赫然是七年前父母失蹤時留給他的鎏金懷表停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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