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無線電廠的經驗在前，保城市工業局就想依葫蘆畫瓢，把剛建立不久的印刷電路板廠也干脆並到1379廠里。保城市出人出資源，四機部出技術出設備，在1379廠旁邊建立個下屬電路板廠。
電路板廠子是前年建立的，一直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態，主要是技術太落後，做出來的產品沒人願意要，每年也只按照配額生產少量的電路板。如果能夠並到四機部下邊，既是支持三線建設，又能發展壯大，何樂而不為。
不過楊山卻不這麼認為，無線電廠能夠合並進來屬于機緣巧合，是為了支持國家創匯而臨時決定的，原本就不在四機部的規劃內，部里為此付出了不少額外的資源。
三線建設說白了就是為了備戰，保城這個地方壓根就不是重點，否則也不會讓楊山這個愣頭青去。
從與董處長的幾次談話中楊山也弄明白，四機部對這個廠子的定位就是當做一處能夠適應現代化生產模式的人才儲備地，並廠就是為了迅速壯大技術工人隊伍。一旦開戰，這批訓練有素的工人會迅速轉入其他地區的工廠。當然他們也就不在意廠里民用產品的分配權。
所以，想按照以前的方式接收電路板廠不太可能。一來這個廠子的技術太落後，就是個小作坊，楊山去過一次就直接放棄了從那里采購電路板的想法；二來那里的工人也談不上有什麼技術，和重新培養沒多大區別。
四機部拿過來後還要付出大量的技術人員和設備，那樣的話直接去支援大三線建設不更好麼？
“兩位領導，我不太了解這方面的事情，對部里的規劃也不太清楚，給不出什麼意見來。既然李副市長有想法，那就嘗試一下吧。”楊山很委婉的表達了自己不看好的態度。
听話听音，要是楊山真的不了解，肯定會再詳細的問一問情況，絕不會兩三句話就中斷這個話題。範局長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高漲的情緒瞬間就消沉了下去。
楊山心里也開始琢磨，這次表彰會只是四機部內部的，保城的李副市長親自來，表彰肯定不是重點。
估計是很看重接下來的合作，可能更看重的還是這個廠子產品的分配權。
在計劃經濟中，產品沒有價格做指引，行政權利中的產品分配權就是很大一塊蛋糕。
那既然這樣，合不合並電路板廠並不是關鍵，關鍵是生產出來的緊俏產品。
想到這里，楊山又開口對二人說，“範局長，王廠長。電路板的制作我不熟悉，不過有個東西我覺得廠里可以試著生產，就當做是保城與四機部合作的一個備選項。”
王廠長知道楊山說試試，那試成功的機會就很大，立刻接上，“是什麼？”
“這個東西！”楊山舉起了桌子上的那塊木殼鐵疙瘩，這是和收音機配套的變壓整流器，與機體分離出來後，楊山找不到合適的塑膠材料，所以依然是用木質外殼。外殼是1379廠的木工車間做出來的，但是里邊的線材元件全套都是從其他廠子拿的。為了使用安全，楊山還特意在其中加入了一個保險裝置。
看到楊山指的是這東西，範局長有些失望，他覺得制作這東西沒太大的技術含量，北河省就有很多廠子能生產。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我在學校教研組的時候，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找配件的事情麼？”楊山逐漸引領著話題。
“知道，你還說當時死活都找不到合適的變壓線圈，不得不去找軍工廠幫忙生產。”王廠長當然記得。
“對，就是這樣，從印刷電路板和晶體管普及以後，電子設備都有向小型化發展的趨勢，但是目前其他配件都基本上是原來的大小，暫時沒有跟上步伐。所以我建議咱們廠就填補這個空檔，同樣的品質同樣的性能，咱們做出來的東西小，就是優勢。”
“小型化！”範局長若有所思，“以前咱們沒做過這東西，保城也沒有這樣的廠子，一下子做的出來嗎？”
“先把東西做出來，咱們自己給自己供貨，只要質量有保證，不怕壓在手里。等熟悉了以後，然後再一步步調整。”楊山繼續說，“我在廠里做配件入廠檢測的時候就看過，給咱們廠收音機做變壓器配件的廠子居然有四家，每一家的量都不大，質量還參差不齊，把這些個玩意塞進咱們的木殼子里費老勁了。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還不如咱們自己做省事兒呢。”
“那四機部會幫忙提供設備嗎？”範局長最關心這個問題。
“不會，要靠保城自己，不過我覺得四機部會很樂意向你們提供小型化的技術。前提是你們能做的出來。”
這個年代變壓器楊山以前也手工做過，核心就是鐵芯繞線圈，其中的鐵芯用的是普通的純鐵，後世的 鋼還沒有普及，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所以材料並不難獲得，如果不想小型化，工藝要求都不太高，用料足就行了。
“範局長，不能什麼事情都指望四機部，這個廠子甚至都可以不歸四機部管，就是你們保城為了保障收音機的產品質量，自己建立的配件廠。小型化的變壓器材一樣在軍事裝備中有市場，只要你們有能力生產出滿足要求的產品，我覺得四機部不會拒絕從你們這里采購。”
“你的意思是，我們與四機部合作，從他們那里拿技術，然後反過來向他們供貨，這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們要什麼？不就是自己決定生產出來的東西給誰不給誰麼？那四機部想要什麼？肯定是要優先供給權啊。兩者有矛盾，但並不完全沖突。”楊山提醒道。
“嗯！是這個理兒，那就是有的談！”範局長腦子也逐漸轉過來，“還得是你這個大學生，腦子就是好使，里邊的彎彎繞一下子就捋清楚了。”
嗯，當然清楚，不就是軍事技術民用化麼？放20年後是大部分軍工企業的發展方向。
既然這項技術能用在微型收音機上，還能出口，那就說明不那麼緊要，拿來換東西未嘗不可。
“楊山，如果變壓器不歸我們廠生產，那你說1379廠以後該朝哪個方向發展呢？”听到楊山說意思，四機部在未來不會給廠里投入太多資源，王廠長有點郁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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