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被粗暴地拖過長長的走廊，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絲襪在大理石地面上磨出了洞。她的手腕被保鏢鐵鉗般的手掐得生疼，每一次掙扎都換來更粗暴的對待。
"求求你們，至少讓我拿上我的包——"她的懇求被一記猛推打斷，整個人踉蹌著向前撲去。
公司大廳里，幾十雙眼楮齊刷刷地投來目光。有驚訝，有憐憫，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冷漠。安娜認出了市場部的小李，上周他們還一起加班到深夜；還有前台的新人艾瑪，她曾親自指導過這個靦腆的女孩如何應對難纏的客戶。現在他們都只是站在那里，像看一場街頭表演一樣看著她被拖向大門。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為這家公司工作了七年！七年！"安娜的聲音嘶啞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我要見馬克！馬克•威廉姆斯！讓他出來見我！"
保鏢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動作卻絲毫不停。玻璃自動門在她面前滑開，六月的熱浪撲面而來，與公司內部的恆溫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副總裁先生特別交代，"左邊的保鏢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漠，"您已經被立即解雇，所有個人物品將由保安部門檢查後郵寄給您。公司財產——包括手機、筆記本電腦和門禁卡必須當場收回。"
<卡，然後將設備塞進自己的口袋。安娜感到一陣眩暈——那手機里有她所有的聯系人、照片，還有她正在開發的項目的關鍵代碼備份。
"不，等等！那里面有我的私人——"
"公司政策，威廉姆斯女士。"保鏢打斷她，"您簽署的雇佣合同中明確規定了知識產權條款。從現在起，您不得以任何形式接觸公司業務，否則將面臨法律訴訟。"
他們松開了她，安娜差點跪倒在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紙箱被粗暴地塞進她懷里——里面胡亂堆著她的辦公桌小擺件、幾支筆和一個相框。相框玻璃已經碎了，照片上她和馬克在去年公司年會上笑容燦爛。
"祝您有愉快的一天。"保鏢毫無感情地說完，轉身走回大樓，玻璃門在她面前無情地關閉。
安娜站在公司正門前的人行道上，赤著腳，懷里抱著那個可笑的紙箱。陽光刺得她眼楮發疼，路過的人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又迅速移開。她應該憤怒，應該沖回去砸開那扇門要求一個解釋，但此刻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七年前，她作為最年輕的系統架構師加入這家當時還只是初創公司的科技企業。她和馬克一起熬過無數個通宵，一起在廉價披薩和能量飲料的支撐下完成了第一個重要項目。當公司獲得第一輪風投時，是馬克在慶功宴上舉杯宣布她將成為技術副總裁。
"沒有安娜•威廉姆斯，就沒有今天的我們。"他當時這樣說，眼楮里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而現在，她甚至不被允許取回自己的外套。
安娜顫抖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思考。首先，她需要找個地方坐下，理清思緒。公司大樓對面的小公園有幾張長椅，至少她可以在那里暫時安頓。
穿過馬路時，一陣尖銳的汽車喇叭聲嚇得她差點摔掉手中的箱子。司機從車窗探出頭來咒罵，安娜只能麻木地點頭道歉。她的世界在短短半小時內天翻地覆，而外界的一切卻依然如常運轉，這種反差令人窒息。
公園長椅上的油漆有些剝落，硌得她大腿發疼。安娜把紙箱放在一旁，顫抖著雙手檢查里面的物品——一個咖啡杯，幾本技術手冊，破碎的相框，還有她放在抽屜里的備用口紅。沒有錢包，沒有鑰匙，沒有手機。她甚至無法回家。
"需要幫忙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安娜猛地抬頭。莉莎•陳——公司前數據分析師，三個月前突然離職的同事——正站在她面前，眉頭緊鎖。
"莉莎？"安娜的聲音哽咽了，"你怎麼會..."
"我剛好路過，看到你..."莉莎的目光掃過安娜赤著的腳、凌亂的頭發和那個可憐的紙箱，"發生了什麼？"
安娜張了張嘴，卻突然不知從何說起。莉莎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從包里拿出一包濕巾。
"先擦擦臉吧。你的妝花了。"
這個簡單的關懷舉動讓安娜的防線徹底崩潰。淚水再次涌出，她抓住莉莎遞來的濕巾，卻只是攥在手里，任憑眼淚滴落在膝蓋上。
"他們把我趕出來了，"安娜終于擠出一句話，"沒有警告，沒有解釋...就像對待一個罪犯。"
莉莎的眼神變得銳利︰"是馬克做的？"
安娜點點頭，隨即又搖頭︰"我不知道...我是被保安總監叫進辦公室的，他說根據董事會決議，我因"嚴重違反公司政策"被立即解雇。我要求見馬克，但他們說副總裁拒絕見我。"
"那個混蛋。"莉莎咬牙切齒地說，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
安娜驚訝地看著她︰"你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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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莎環顧四周，公園里人來人往，不遠處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假裝看報紙，卻時不時向他們這邊瞟一眼。
"不是這里，"莉莎低聲說，"我的公寓就在兩個街區外。你需要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然後...我想我們有很多事情需要談。"
安娜猶豫了。莉莎的突然離職一直是個謎，公司內部流傳著各種版本——有人說她竊取數據賣給競爭對手，有人說她精神崩潰無法繼續工作。但現在，安娜一無所有，連回家的鑰匙都沒有。
"好。"她最終同意，抱起那個可憐的紙箱。
莉莎的公寓小而整潔，充滿現代感。安娜站在門口，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狼狽——絲襪破了洞，襯衫在掙扎中被扯歪，頭發亂得像鳥窩。
"浴室在那邊，"莉莎指向走廊，"熱水已經放好了。我給你找些換洗衣物。"
二十分鐘後，安娜穿著莉莎的休閑服走出來，濕發披在肩上。廚房里飄來咖啡的香氣，莉莎正在料理台前忙碌。
"感覺好些了嗎？"莉莎遞給她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安娜點點頭，雙手捧著杯子汲取溫暖。"謝謝你，莉莎。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
"別客氣。"莉莎打斷她，"听著，安娜，有些事情你必須知道。我的離職不是自願的。"
安娜放下杯子︰"我猜到了。公司里的傳言..."
"都是馬克放出的煙霧彈。"莉莎的聲音變得冰冷，"我發現他在秘密轉移公司資金，還準備出售我們正在開發的安全系統後端代碼。當我當面質問他時，他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拿一筆封口費安靜離開，要麼被他以商業間諜罪名送進監獄。"
安娜感到一陣眩暈︰"這不可能...馬克不會..."
"他會的。"莉莎從抽屜里取出一個u盤，"這里有我收集的證據。我本來打算找機會聯系你，但馬克的人一直在監視我。今天看到你被趕出來，我知道時機到了。"
安娜接過u盤，手指微微發抖︰"他為什麼這麼做？公司發展得很好，我們剛剛拿到國防部那個大合同..."
"因為黑市買家出價兩億美元，"莉莎直視她的眼楮，"而且我懷疑他從來就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馬克•威廉姆斯。"
安娜的咖啡杯從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三個月前，我在整理舊項目檔案時偶然發現了一些異常，"莉莎繼續說，無視打碎的杯子，"七年前公司數據庫的一次遷移記錄顯示，馬克的員工檔案被修改過。我深入調查後發現，真正的馬克•威廉姆斯可能早在八年前就死于一場登山事故。"
"這太荒謬了！"安娜猛地站起來，"我和馬克共事七年，朝夕相處，如果他是冒充的..."
"你確定你真的了解他嗎？"莉莎反問，"想想看，安娜。馬克從來不讓任何人去他公寓，總是以工作忙為由推掉所有私人聚會。他沒有社交媒體，沒有老照片，甚至連他的"母親"每年聖誕節打來的電話——你有親自接過嗎？"
安娜的思緒回到去年聖誕節前夕，公司派對後她送喝醉的馬克回家。當她提出上樓幫他煮醒酒湯時，馬克突然變得異常清醒，堅決拒絕讓她進入公寓...
"還有更糟的，"莉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你最近負責的那個量子加密項目，馬克已經聯系好了買家。不是普通的商業競爭對手，安娜，而是"暗網"上的一些非常危險的人物。"
安娜感到一陣惡寒。那個項目是她職業生涯的巔峰之作，理論上可以創建無法破解的通信網絡。如果落入錯誤的人手中...
"我們必須阻止他，"安娜說，聲音因決心而變得堅定，"但我的所有賬戶都被凍結了，連家門都進不去..."
莉莎露出今天第一個真正的微笑︰"這就是為什麼我保留了這張王牌。"她走向書架，取下一本厚重的計算機手冊，從書脊中抽出一張紙條，"你的私人備份服務器，安娜。那個不在公司記錄上的。馬克的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安娜瞪大了眼楮。那個服務器存放著她所有項目的離線備份，包括量子加密系統的完整源代碼和她七年來的工作日志。
"你怎麼會知道..."
"去年你生日喝醉時告訴我的，"莉莎狡黠地笑了，"還說這是你的"末日保險"。我猜現在確實是末日了，不是嗎？"
安娜接過紙條，上面寫著一串ip地址和密碼。這是她的救命稻草，也可能是阻止馬克的唯一希望。
"我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工作，"安娜迅速思考著，"某個馬克想不到的地方。"
"我已經準備好了，"莉莎說，"郊外有個安全屋，是我用假名租的。足夠我們暫時藏身並制定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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