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天才聚會後。
吳林這個名字,在江海城年輕一輩中,成了一個傳奇。
他們來時意氣風發,走時失魂落魄。
甦家三長老那石破天驚的一拜,狠狠地抽在了他們每一個人高傲的臉上。
而事件的中心,吳林,卻被那位元嬰後期的甦家三長老,半強迫半邀請地,拉著徹夜請教起了劍道至理。
他那副恭敬狂熱的姿態,哪里還有半分元嬰大能的威嚴。
分明是將吳林,奉若神明。
此事過後,再也無人敢當面議論武道班,更無人敢去尋釁挑事。
吳林的地位,變得極為特殊。
而甦月瑤對吳林的態度,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她徹底放下了自己天之驕女的驕傲。
開始真正地,以一種學生的姿態,去重新觀察、理解這個讓她完全看不透的男人。
她每日依舊會雷打不動地,準時出現在武道班的演武場。
但她不再送來那些華而不實的靈物。
只是找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安靜地坐下,像一個最認真的旁听生。
她看著吳林如何用最簡潔的動作,去糾正一名學生的發力姿勢。
看他如何僅憑一句話,便點破另一名學生招式餃接的滯澀。
她听著他用最通俗的語言,去講解乾元武經中,那些關于人體氣血的奧秘。
起初,她只是好奇。
但漸漸地,她驚訝地發現,吳林講解的許多道理,竟與她所修煉的滄浪劍訣,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有好幾次,她修煉劍訣時遇到的瓶頸,竟在听到吳林為那些凡人學生講解武道基礎時,豁然開朗。
這種感覺,讓她既震驚,又感到不可思議。
她開始沉迷于這種旁听。
吳林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在她眼中,都仿佛蘊含著無窮道韻。
這一日,深夜。
甦月瑤的私人靜室之中,靈氣氤氳。
她盤膝于蒲團之上,正全力運轉心法,試圖沖擊築基中期的瓶頸。
或許是白日里從吳林的教導中感悟頗多,讓她有些急于求成。
又或許是吳林那道神秘的身影,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記太深,讓她心境不穩。
就在她引導靈力,沖擊境界壁障的瞬間。
變故,陡生!
她的識海之中,毫無征兆地,浮現出無數光怪陸離的幻象!
有她幼時比試失敗,被同族嘲笑的畫面。
有她在雲頂山莊,被吳林一語道破劍法缺陷,當眾羞辱的場景。
更有她未來在浮屠界血戰中,被妖魔撕碎的恐怖預演。
心魔入侵!
在她心神失守的瞬間,體內的靈力徹底失去了控制。
如同一頭脫韁的野馬,沿著她的經脈,瘋狂沖撞!
“噗!”
甦月瑤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煞白。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經脈正在寸寸斷裂,五髒六腑仿佛要被撕碎。
她的意識,正被識海中無邊的黑暗與恐懼,一點點吞噬。
走火入魔!
這是每一個修真者都聞之色變的恐怖險境!
“不……”
甦月瑤拼命想要收束心神,奪回對靈力的控制權。
但一切都是徒勞。
越是掙扎,心魔幻象便越是清晰,體內靈力的暴走也越是狂暴。
完了。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危急關頭。
她的腦海中,竟不受控制地,猛然浮現出了一道身影。
不是修為高深的師長,也不是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母。
而是吳林。
是那個無論面對何種險境,都始終負手而立,眼神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少年。
那雙深邃的眼眸,那份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的沉穩氣息,在這一刻,成為了她即將沉淪的意識,所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
甦月瑤下意識地,放棄了對體內暴走靈力的控制。
她開始模仿,模仿吳林傳授給武道班學生們的那套,最基礎的吐納法。
一吸,一呼。
她不再觀想天地靈氣,而是將所有心神沉入自己的身體。
去感受心髒的每一次跳動,去聆听血液的每一次奔流。
觀想氣血!
奇跡,在這一刻發生。
隨著她進入那種玄之又玄的武道內視狀態。
一股沉穩、厚重的氣血之力,從她的心髒深處,緩緩升起。
這股力量,雖遠不如她體內暴走的靈力強大。
卻如中流砥柱,在她混亂的經脈中,強行開闢出了一條穩定的河道。
那些狂暴的靈力,在接觸到這股沉穩的氣血之力後,竟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其緩緩引導、梳理、安撫。
她識海中那些猙獰的心魔幻象,在這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氣血之力沖刷下,開始緩緩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
當甦月瑤再次從深沉的入定中驚醒時,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她第一時間檢查身體,發現體內暴走的靈力已經徹底平復。
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
那道困擾了她許久的築基中期瓶頸,竟在不知不覺間,被沖破了。
因禍得福,她突破了。
但甦月瑤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突破的喜悅。
她回想起昨夜那生死一線的凶險,回想起最後將自己從深淵中拉回來的那道身影。
一張絕美的俏臉之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抹動人至極的紅暈。
這一刻,她終于無比清晰地明白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少年的身影、他的言語、他身上那獨特的道韻,已經如同一顆無法拔除的種子。
悄無聲息地,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道心之中。
她對吳林,已從最初的好奇與不服。
徹底轉變為了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混雜著仰慕、敬畏,以及一絲情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