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蕪洲,魔物森林外。
    “有一個精靈生病了,住在村子外面的一個小山洞里面。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讓你去幫幫他。”
    “雖然我是很想幫你的了,但你應該找石武哥哥或者式祈哥哥,他們才會治病救人,而且都在那艘船上。我不會治病。”虎落攤手。
    “不!”晨曦篤定地說道,“我的這個朋友,只有你可以治療!”
    “為什麼?”虎落不解地問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晨曦說著就朝著魔物森林中走去。
    虎落不太願意進入這片看起來就不怎麼安全的叢林,但是也不敢一個人留在森林外。況且,晨曦也說了有人需要幫助。稍稍糾結了一小下,他也跟著晨曦的腳步進入了森林之中。
    如他所料,這片森林中到處都是些魔物,如果就他一只小老虎進入,估計很快就被生吞活剝了。但是,晨曦似乎具有克制這些魔物的力量,但凡有怪物想要靠近他們,晨曦揮出去幾滴水就能把它們給嚇跑。
    這麼神奇的魔力倒是讓虎落感興趣起來。
    “你想知道我用的什麼魔法?”晨曦看了一眼腳邊的虎落。
    虎落點點頭,“要是有這麼厲害的魔法,我們就不用害怕那些海上的怪物了。”
    但晨曦臉上卻掛著一絲絲憂傷,他伸出手,幾滴水滴落在虎落的頭上,“這些不是普通的水,是天堂苗圃噴泉中的水,陸吾會用這些水澆灌天堂的魔法植物。你知道是誰讓那個噴泉夜以繼日地涌動嗎?”
    虎落搖搖頭,把頭上的水也甩出去了。
    “你很快就知道了。”晨曦帶著虎落沒過多久便抵達了目的地,那里是一處山洞,陰冷潮濕。
    虎落的腳一踏進去,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立刻佔據了他的心靈——似乎有一口鐘在他的大腦中激蕩,而渾身的血液也像要沸騰了一樣。他想要離開,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再次往里面邁了一步。
    有什麼東西在洞穴深處召喚著他,但同時也有一股力量在催促他遠離。
    就像綁在拔河繩子中間的小紅旗一般,虎落感覺自己快失去了神志。
    直到晨曦的手掌放在他的小肩膀上,虎落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這里面,有什麼?”虎落看著黑漆漆的洞穴深處,心中隱約有了一些猜測。
    這時,從里面傳來了腳步聲。很慢很慢的步伐,但卻有腳鏈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山洞之中都變得有些震耳。虎落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洞口,心髒卻撲通撲通地跳得越來越劇烈。直到微弱的陽光終于照在了那個人的身上,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
    “寅生?你是說他是寅生?”石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應該在天堂,被宙斯關押的寅虎的另一半身體?”
    “只是我的猜測。”蔚辰一直注意著那只小老虎的表情,在听到“寅生”這兩個字的時候,他臉上的詫異之情讓蔚辰明白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你真的是寅生嗎?”石武此刻反而感到欣喜,如果真的是寅生,那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那只小老虎點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但是,一旁的晨曦卻是一臉的失魂落魄,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道︰“這不該是這樣,你們不該把虎落放出來!”
    “你說什麼?”阿澤第一個不高興了,“是你不應該把虎落擅自關押起來!你是想做什麼?讓寅生取代虎落的位置嗎?”
    虎落拉了拉阿澤的衣服,“不是這樣的,阿澤,不是晨曦哥哥要把我關起來,是我自願的。”
    “你自願的?”阿澤疑惑地低頭看著虎落。
    “是的,我知道他是寅生,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很奇怪,我不應該認識他的。就好像我們曾經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我忘記了。”虎落看著寅生說道。
    寅生也抬起頭,看著虎落,但寅生眼里的光芒卻在消失。
    “寅生他病了,我不知道他怎麼了,就像是他的心被封起來了。但是那朵花,可以讓我進入他的心靈,也讓他進入我的心靈。我想,如果他和大家一起相處,那麼說不定大家就能打開他的心靈。”
    “這麼說,這些天,寅生所經歷的一切,你都可以感受到嗎?”簡清問道。
    “如果是印靈花的話,效果可能比這還要強烈,強烈到寅生會忘記自己是寅生,而以為自己是虎落。他 把虎落的記憶裝在了自己的身軀里,你想到了什麼嗎?”蔚辰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問向石虎的。
    石虎愣住了,他想起了自己剛剛對那個賽博人說的話——“你只是一個裝著別人記憶的空殼子……你只是一堆冷冰冰的金屬,你沒有心!”
    怪不得那個時候寅生會問他,“如果我,也是竊取別人記憶的冰冷機器,我們還能做好朋友嗎?”
    “這是不對的。”石虎咬了咬嘴唇,“不管是我爸爸的,還是虎落的記憶,都只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偷走他們的記憶,假裝自己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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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終究救了我們,救了整個部落啊。”尚鍽搖搖頭,她只知道現在的寅生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孩子,不應該站在他們的對面接受審判。
    “沒錯,我不管他是虎落,還是寅生,他救了我,在魔物森林的時候,就是他救了我。”阿斯塔也站在尚鍽的一邊。
    “你們沒听蔚辰老哥說的話嗎?他自以為自己是虎落,他會選擇犧牲自己救大家,是因為虎落會這麼做。他就像那個賽博人一樣,只是執行著超腦的命令罷了。”能貓選擇站在蔚辰那邊。
    “讓虎落回到印靈花里面吧,求你們了。”晨曦看著寅生越來越冷漠的面龐,近乎哀求地說道。
    “你不能再這麼對虎落了。我絕不允許!”阿澤把虎落護在身後。
    “雖然我不知道這一千年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要想讓寅生敞開心扉,就應該讓他以寅生的身份去真實地感受這個世界,而不是用別人的身份虛假地生活。”簡清對晨曦說道,“欺騙別人固然可恥,欺騙自己才真的可悲。”
    “你們不明白……”晨曦環顧四周,他知道這群人不會再讓他帶走虎落了。于是,他轉而走向了寅生,“我們回山洞,好嗎?”
    晨曦伸出手,卻被寅生一把甩開。
    “別用你的手踫我,叛徒!”寅生連眼楮都不抬一下,他的眼神一直都在虎落的身上。
    寅生如此冰冷的語氣和態度不僅嚇到了晨曦,也嚇到了阿澤他們。
    尚鍽以為是大家的態度讓寅生傷心了,畢竟眼前的小老虎也是一個和虎落一般年紀的人。如果他戴的尾環也有同樣的效果,那寅生的心智也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童罷了。于是,她走向了寅生,蹲在他身邊,安慰道︰“大家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希望……”
    “沒人在意你們希望什麼。”寅生直接打斷了尚鍽的話。
    “不是,你听我說……”尚鍽還想盡自己所能安慰他。
    可寅生直接伸出左手掐住了尚鍽的脖子。尚鍽用力想要掙脫,但卻無濟于事,寅生的力道完全不是她可以抗衡的。她感覺自己的脖子下一秒就要斷掉了。
    還不及眾人反應過來,晨曦拿出了一副腳鏈,沖到了寅生的身後,想要給他戴上。寅生立馬松開了手,三兩步跳到了十米開外。
    “我很好奇,晨曦,你曾經背叛了寅虎,如今又想背叛宙斯。你很喜歡做叛徒的感覺嗎?”寅生說道。
    “所以,這才是你的本來面目,沒被虎落的記憶壓制的本性嗎?”蔚辰厲聲問道。
    “寅生,不要……”虎落祈求地看著他。
    “別那種眼神看我,好像你在可憐我一樣。”寅生抓著自己的尾巴,用手撥弄著上面的尾環說道,“我們可是神獸,看看你現在像個寵物一樣跟在一群凡人身邊,搖頭企尾,真的讓我覺得惡心。一想到你的記憶曾經進入了我的腦子里,我恨不得立刻撕碎了你。”
    “來不及了,對不起,寅生……”晨曦絕望地閉上了眼楮。
    寅生卻笑了,第一次,以寅生的身份,發自內心的笑,但是卻是陰險的笑容,“你這句對不起,說得有點早了。等你見到寅虎再說,也不遲啊……”
    說罷,寅生自己居然就把尾環取了下來。但是,他沒有變成寅虎,而是漂浮在了半空中。與此同時,虎落的尾環也在劇烈地震顫後消失,一股強大的力量同樣吸引著虎落飛向空中。任憑阿澤他們如何死死抓住虎落都無濟于事。
    寅生。
    虎落。
    就像兩塊磁鐵一般,踫撞在了一起。
    半空中閃耀著如同雷暴般的亮光,巨大的轟隆聲響徹整個蕪洲。
    等到阿澤再抬起頭的時候。
    寅生和虎落都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寅虎,完整的,但是渾身漆黑的寅虎!
    ……
    狐狸國,帝都。
    “管理官,這已經是第五具這樣的尸體了。”朱律奉命把尸體搬到魔物科的研究室時,黑槿也站在房間中央。
    在他的面前是五具幾乎一模一樣的尸體。他們渾身的水分都被抽干,只剩下薄薄的皮膚包裹著枯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些遇害者都是魔物科的探員。
    “是黑水。”黑槿臉上有一絲的懊惱,當初沒能斬草除根,如今變成了這樣的大患。
    “元英正在找尋他的蹤跡,但是一無所獲。”朱律小心地回稟道。
    “普通的水術士自然逃不過元英的植物間諜們,但是黑水不一樣,魔王卜給予了他巨大的力量,他現在掌握著八卦之坎的魔力。你們反而要小心,他所憎恨之人,也包括了你們。”黑槿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苛刻。
    “魔王居然會把八卦之力給一介匹夫,只是為了讓他來找您……找我們復仇嗎?”朱律不解。
    “你先下去吧。”黑槿沒有回答她的疑問,或許他也不知道答案。
    朱律默默退到房門口,卻又被黑槿叫住。
    “不要再去追蹤黑水的下落。你讓元英監視魔物科的所有探員。既然獵手我們找不到,那就瞄準他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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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朱律離開了房間。
    “他到底想做什麼?”
    “明確而清晰的目標並不是每一個行為所必備的。”戌狗在黑槿身邊現身,“有的時候,只是為了混亂。攪亂現有的局勢,再于局外旁觀,等待自己要的那個機會出現。”
    “渾水摸魚。”黑槿給五具尸體蓋上了白布,再在白布上擺上了白色的菊花,“看來魔王對兵法很是精通。”
    “那個孩子,已經出發了嗎?”戌狗問的人是式祈。
    黑槿點點頭,“在外留學,榮歸故里,操偶師家族應該會注意到這個人才。式祈是西嵐高地的原住民,他了解那里的一切,比我們最頂級的探員都要強。”
    “我很好奇,他為何肯幫你?”
    黑槿沉默了一下,然後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是預知者,而我和他握了手。”
    “他看到了什麼?”戌狗心中有些擔憂。
    黑槿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沒告訴我。但我想,是足夠讓他信任我的事情。”
    “人們不會相信你為何而活,直到看到你為它而死。”戌狗知道式祈所能看到的都是即將到來的苦難,她不知道何種苦難能讓式祈信任自己的丈夫。
    突然,戌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扶著停尸床,滿臉的痛苦。
    “怎麼了?”黑槿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但是……”戌狗猛地抬起頭,“是寅虎,是寅虎出事了!”
    ……
    智人國,神隱寺。
    未羊剛剛用完晚膳,正朝著講經堂走去。空天市之戰後,神隱寺收養了很多無家可歸的人類孩童,未羊安排這些孩子和神隱寺中其它的獸人族孩子一起參加講經。原本的講經室如今擠了近百個孩子,管教這麼多孩子的確讓他感到有些費心神。
    更何況,還有更多的孤兒源源不斷地被送到神隱寺來。
    哈卡里小鎮的人似乎都相信這座寺廟有抵抗黑暗魔法的力量。
    而如今的智人國,正陷入另一種黑暗力量的侵蝕之中。
    未羊還未走到講經室,一個僧彌便通知他有人到訪。未羊只得暫時托付這個僧彌照看孩子們。
    到訪的人一男一女,男人叫做景浩,女人叫做王若筠,他們都是聯合調查小組jit的探員,之前在空天市的時候就是他們用托卡馬克化解了阿澤的兌魂,是智人國中少數了解魔法的人類。
    “二位夜訪寒寺,所為何事?”未羊對著二人作揖後嚴肅地問道。
    “長老身居苦寒高地,但想必也知道山下芸芸眾生,剛從詭異海與空天市的苦難中走出來,更大的災難卻已經到來了。”景浩說話沒有以前那麼刺了,想必遇到的麻煩不小。
    “所謂的災難是?”未羊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
    “暗影,潛伏在所有人的腳下,從人們的影子中走出來,將人們在無聲無息中帶走。”景浩憂心忡忡。
    “有的人會發現自己腳下有兩個影子,但其實另一個不是影子,而是他們自身。等到第二個影子越來越明顯之時,便是他們消失的時候。”王若筠解釋道。
    “听起來,有黑暗的力量正在用影子吸走人們的靈魂。”未羊“恍然大悟”,“可是,不知道老朽能為二位提供什麼幫助呢?”
    “您精通魔法,在整個智人國,我們想不到除了您以外的第二人可以幫助我們,幫助那些苦難的人。”景浩這個科學家就差跪下來磕頭了。
    “因為暗影的關系,越來越多的孩子失去雙親,我知道您大慈大悲收養了很多孩子,但是如果能在悲劇發生之前就彌補,總好過他們成為孤兒後再給予溫暖。”王若筠也苦求到。
    “老朽很想幫忙,但恐怕我對黑魔法也知之甚少。”未羊搖搖頭,旋即話鋒一轉,“不過,曾經拯救過你們的人,或許能夠再次救你們于水火之中。”
    “您是說,阿澤他們?”景浩問道。
    未羊點點頭。
    “可是,他們已經離開了智人國,也未曾回到狐狸國。我們應該如何找到他們呢?”王若筠焦急地問道。
    “他們一個月前出發去了蕪洲,但如今是否仍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未羊站起身來,“曾經與他們關系密切之人可以助你們找到他們。”
    “我記得,阿澤有一個學生叫做何炎曦,已經搬到了山腳下的哈卡里小鎮居住。”王若筠眼里有了希望。
    “謝謝長老的指點。”兩人道謝後便離開了神隱寺。
    未羊目送著二人離開,便準備返回講經堂,但一個趔趄,竟沒有站穩,摔倒在了地上,隨即是胸口的一陣絞痛。
    渾身濕漉漉的子鼠也扶著牆一臉痛苦地回到了寺廟,他本來在山下的瀑布修行,卻感應到了非常不妙的事情。
    “寅虎出事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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