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青確認過情報後,黑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他是長官手下少數幾個擁有自己房間的人,足以見長官對他的器重。伊甸園里大部分的士兵都居住在與軍營無異的六人間或是十人間里。而最底層的民工則是居住在靠近伊甸園邊緣的小房子里,通常二十幾個人擠在一個房子里,靠著每日的勞作換取一點生活必需品。
    位居權力頂層的那位長官是個神秘人物。除了像南青和黑坎這樣的高級干部外,底層士兵和民工是見不到他的真容的。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長官”,這也就成了他的名字。黑坎只能通過零星的接觸推斷他在災變前應該是軍營里的人,但是這個軍事基地的資料早就被毀了,這也導致長官的真實身份撲朔迷離了起來。
    這位長官不是一個仁慈的主,他信奉的是鐵腕強權,伊甸園里一切規矩都是他定下的。據說他有一隊親衛兵,安插在士兵和民工之中,時刻為他留意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有些不安分的人,第二天便會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因此,大家一直對長官是恐懼大于敬畏。
    只不過,在這樣的世界里,能找到一個安身之所實屬不易。離開伊甸園,獨自去外頭闖蕩,這是很多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冒險。大家也都只得屈服于長官的淫威,生活在這里。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黑坎狠狠地洗了把臉,對著鏡子仔細端詳了一下容貌。
    現在的他,阿澤見了會不會覺得陌生?還是說,得刮刮胡子,修剪一下頭發和胸毛?
    他拿起一把推子,左右比劃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了。
    罷了,簡清有簡清的模樣,黑坎有黑坎的裝束。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誰能想到,以前那個黑坎還能再次出來呢?
    災變發生的時候,簡清和所有的警局職員一起參與了群眾的疏散工作。帝都的人口密度極大,當時又是深夜,街上四處都是瘋狂的喪尸,疏散難度極其巨大。
    簡清拿著地圖,以白雲湖為起點,大致推測了喪尸的行軍路線,然後帶領著自己負責的那個小區的居民,從他認為最安全的道路撤離出了城市。當時就是他把這些居民帶到了這個軍事基地來的。
    完成撤離任務後,簡清立刻返回了城市中。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要做的便是將阿澤和虎落從警察局里帶出來。但是,事與願違,在返程的路上,遇到了太多被喪尸襲擊的群眾,他作為警察,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畢竟,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任性導致的。
    一輪又一輪的幫助,直到最後,整個城市都被喪尸佔領,再也沒有一條安全的道路通往城市中心的警察局了。
    但是簡清還是沒有放棄,他通過地下的排水系統,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回到了警局,可是這個時候,阿澤和虎落已經不在這里了。簡清仔細地檢查了警局里的尸體,也呆在警局樓頂利用望遠鏡觀察附近的喪尸,都沒有發現和阿澤他們相似的。
    “他們肯定還活著,我相信,我們肯定還能再見面!”簡清放下了望遠鏡,準備開始尋找阿澤的旅途。
    但是,他又听到了呼救聲。循著呼救聲,他找到了求救的人,是一對可憐的母女。簡清只能再次擱置他的尋人計劃,帶領著母女二人逃離這座地獄之城。
    由于整個城市都是喪尸,母女二人還都受了傷,將他們帶出城市花費了簡清三天的時間。再次來到那座軍事基地的時候,局勢便已經成了現在的樣子。
    長官對于簡清的能力很是欣賞,簡清也知道進了這里再想出去可不容易。一來,他救助的那些無辜百姓現在都是他的掣肘;二來,這里的巡邏隊比起自己而言,或許能更快找到阿澤他們。簡清便以黑坎的名字留在了軍事基地,或者說,伊甸園中。
    如今,從南青口中得知的那個惡魔一般可怕的老虎獸人虎落,受傷但狡猾的狐狸獸人阿澤,還有白雲湖別墅區這個地址,自然是讓黑坎忍不住嘴角上揚。和他倆斗,你們的確還差點意思。
    這個營地里,只有黑坎能駕馭得了那兩人。
    不過,眼下看來,阿澤還是急需藥物治療的。長官既然給了黑坎這個權限,那麼他得想辦法先送一批藥物過去,解了阿澤他們的燃眉之急,然後再來考慮幫他們脫身的事情。
    黑坎定下計劃便開始實施。
    第二天早上,他先是去了醫務室,以給南青取藥的名義搞到了一些繃帶和抗生素。醫療資源在這樣的末世里是很珍惜的,在營地里的每一顆藥物的領用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像普通的士兵和民工,一個月的勞動收入才能換取一顆感冒藥。
    “廖大姐,我看南青隊長受的傷還挺嚴重的,多給我一天的量唄。”黑坎對著醫療室的那個從來板著臉的中年婦女拋了個媚眼,手里偷偷塞給了廖姐兩個隻果。他這樣的地位,平時巡邏隊收集的物資,偶爾會有人“孝敬”一點。
    廖姐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就像一台無情的收錢機器人一般。但是,嘴角卻稍稍上揚了五度,然後偷偷給黑坎手里塞了一包紗布和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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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廖大姐對我最好。”黑坎把醫療品都塞到了口袋里,又湊到廖姐耳邊說道,“下次有好東西再給你帶點來。”
    搞定了醫療物資,黑坎才叫上了兩個小弟,去武器室領用了槍支、彈藥以及盔甲,登記了出門時間後,離開了伊甸園。
    前往白雲湖的路途比較順利,除了一些零星的喪尸外,沒有遇到棘手的尸群。約莫到了正午時分,他們便抵達了白雲湖附近。
    根據南青的情報,在這里,有很多被虎落藏在路道兩側的喪尸。黑坎從兜里掏出一枚“吱嘎吱嘎球”,把上面的發條扭一下,就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把這個球丟在前面,很快,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樹叢間沉睡的喪尸也站了起來,發出了低吼聲。
    真不愧是虎落,要是注意力不集中,走這些陰森小路怕是直接無縫餃接黃泉路了。黑坎在心里這樣想著。
    “我們要把這些喪尸都解決掉嗎?”一個手下端起槍瞄準了喪尸的頭。
    “開槍吧!”黑坎沒有阻止。這其實是很錯誤的決定,如果說他們今天的任務真的是偵察的話。開槍會暴露他們的位置。而且也會讓對方意識到陷阱已經被他們識破了,後面萬一準備更陰險的陷阱就不好辦了。
    但是,黑坎今天並不是來偵察的,而是來給阿澤和虎落“通風報信”的。
    兩名手下點點頭,一人一槍解決掉了喪尸。槍聲甚至驚飛了一群鳥。就這樣,他們慢慢逼近了別墅區。
    “地圖拿來!”黑坎小聲地對手下說道。
    雖然他根本不需要地圖便知道目標是在哪一棟別墅,但該演的戲還是得演。
    “前面那一棟!”黑坎指了指他們前面二三十米處那一棟靠近湖邊的別墅。他拿出望遠鏡看了一下別墅的情況,里頭沒有任何人影在動,是還在休息還是說……
    黑坎放下了望遠鏡,思考起來。經歷了昨天那一仗,他們肯定也知道南青逃走,背後還會有更大的組織,照理來說,不要再回到這個已經暴露的地方才是明智之舉。
    即便阿澤他們已經回來了,剛才的槍聲也是給了他們警示,應該躲起來了。
    “你,我們倆溜到後門去。”黑坎安排道,“而你留在這里繼續觀察前門的狀況。”
    黑坎和一個手下來到後門,他用兩根鐵絲撬開了那扇門,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看起來步伐穩健,但是他的手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隊長心跳有多快。
    這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味道,都讓他無比的懷念。
    阿澤就是在這個廚房給他做了那一桌又一桌美味的大餐。
    黑坎注意到灶台上的鍋里還有殘留的肉羹,趁著手下不注意,他用手指勾了一點嘗了一下,還是很新鮮的菜肴,很有可能是昨晚甚至今天早上做的,但是味道嘛,難吃死了,肯定是虎落做的!
    穿過廚房就到了客廳。曾經的他們,簡清、阿澤、虎落,還有石武,就是在這里打打鬧鬧,吃吃喝喝,過著警惕而又快樂的生活。如今空蕩蕩的,倒是有一點物是人非的感覺。說起來,南青的報告里只提到了虎落和阿澤,不知道石武是否在這里,或者,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算了,別想這麼多,先專注阿澤和虎落的事情。他們小心地檢查了一二三樓,都沒有找到人影。
    “只剩下地下室了。”手下小聲地說道。
    黑坎則是注視著地下室的入口,“還是我下去,你在客廳守著,以防萬一。”
    黑坎掏出了手電筒,走進了黑漆漆的地下室。這里原本是有三個房間,一間他們之前整蠱阿澤的密室逃脫房間,一間健身房,還有一間石武的魔藥室。但是,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只有兩間房,原本的魔藥室大門處變成了一堵牆。
    牆體比較新,但是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里,不注意看也分辨不出來。
    看來那兩只是躲在里面了。
    黑坎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牆面,心里卻有一絲難過。即便知道自己魂牽夢縈的人就在這一牆之隔後,但他也不能這個時候和他們相認。伊甸園已經盯上了阿澤和虎落,自己在伊甸園內部才能最大可能周全兩人。
    他收回了手,返回了客廳,“看來真的已經逃跑了,你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材料,我們帶回去。”
    這里當然不剩什麼東西了,大部分的食物、器材和武器都被虎落搬到了地下室里。
    趁著手下找材料的空當,黑坎把繃帶和抗生素放到了桌子下,希望阿澤他們能發現。
    最後,他們將別墅區的別墅都搜查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這是自然的,阿澤昏迷的那兩周,這周圍的東西都被虎落搬空了。
    回到了伊甸園,登記了回程時間,然後上交了槍械和物資,領了物資對應的代幣,黑坎便去了長官的辦公室,將今天的情況都匯報了一遍。
    雖然沒有找到那兩個“窮凶極惡”的歹徒,但是在他們的別墅里找到的一些資料卻也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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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找到了一份領養記錄,表明這個小老虎獸人是狐狸獸人領養的孩子。狐狸獸人叫做阿澤,今年26歲,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研究生;老虎獸人叫做虎落,似乎是被遺棄的虎國居民,由于暫時沒有找到他的父母家人,所以由虎落的發現者,也就是阿澤,代為照看。他們的別墅里有很多學習資料,包括阿澤的各種升學記錄和考試成績單,都能證明他似乎只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這麼說,只是兩個普通人,卻屠殺了南青的整支小隊?”長官的眼楮被他頭上帽檐投下的黑影覆蓋,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或許是,南青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編造了這兩人的特異功能。要是以前,肯定不會有人相信。但現在連喪尸這種東西都能存在,似乎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長官听完這話沉默了幾秒,隨即打開了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把槍來。他熟練地給槍上了彈,然後打開了保險。
    黑坎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有問題,緊緊地盯著長官手里的槍。
    長官看了一看黑坎,竟然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拿著槍徑直走到了黑坎的身邊。
    黑坎捏緊了拳頭。
    “照你的意思,南青無能就沒必要留著了。”長官把槍遞給了黑坎,“既然是你的調查結果,那就你來執行好了。我會把士兵都召集起來,讓他們看看無能的人是什麼樣的下場。”
    黑坎愣住了,但也僅僅只有兩秒鐘。很快他就調整好了狀態,結過了長官遞給他的槍,低聲回應道,“了解了。”
    晚上的伊甸園是士兵和民工們能稍微喘口氣休息的時間。空地上一般會燃起幾堆篝火,勞累了一天的人們便圍著篝火聊天,跳舞,喝酒。
    但是,今天,人們卻被罕見的召集了起來。
    長官戴著面具,出現在了篝火旁。黑坎和幾個近衛一起站在長官的身邊。而南青被五花大綁地帶到了這里,她不肯跪下,旁邊的士兵便狠狠地踹了她的小腿。
    “我們這里的是公平的,有能力者便可以一路高升,坐到常人坐不到的地位。”長官對著面前烏泱泱的人群說道,“但是上位者,若是無能,保不住自己的手下,那連做回平民的資格也都沒有了。”
    長官彎腰抓起南青的頭發,把她的頭抬了起來,“這位是南青隊長,你們應該認識。她的小隊在昨天的行動中全軍覆沒,而導致這一切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研究生和小學生。為了脫罪,她竟然敢編造謊言,聲稱那個小學生是金剛狼一樣的科幻角色,不覺得可笑嗎?”
    “我沒有撒謊,他就是那樣的可怕對手!”南青祈求著看著長官。
    “黑坎小隊今天已經去你說的那個地方打探過了,那些證據我也都看過,你不必狡辯。”
    听到這話,南青立刻轉身看著黑坎,“黑坎,你肯定有漏掉什麼地方的,你好好想一想,肯定有漏掉的線索。你是警察,你對這些最熟悉了,是不是?”
    黑坎看著她苦苦哀求的眼神,也只是冷言說道,“所有的記錄我們都查了,實在想象不出來能是你說的那種生物。我的確是警察,所以我也只能看證據說話,抱歉了,南青隊長。”
    “警察……對啊,黑坎你以前就是負責過白雲湖片區的,那里就一個別墅區,沒有多少居民,住在那里的人你肯定認識,說不定,你和阿澤早就是熟人,你只是在包庇他,是不是!”南青尖叫著朝著黑坎吼道。
    長官也饒有興趣地看著黑坎,但是黑坎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南青又跪著爬到長官腳下,抓著長官的褲子哭訴道,“一定是這樣的,黑坎肯定是在包庇他們。長官,你要相信我,那是很可怕的對手。如果掉以輕心,我們也會被他們禍害的!”
    長官吐了一圈煙,然後一腳把南青踢出兩米遠。
    “動手吧!”這句話是對黑坎說的。
    黑坎也不猶豫,走到南青的面前,將槍口對準他。
    “你是我們的叛……”南青話還沒說完,子彈就伴隨著人群的驚呼聲貫穿了她的腦袋。只留下南青不肯閉上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黑坎。
    “對了,黑坎,另外一個小隊抓到了幾個你們警局的同事,正在回程的補給點休整。他們,或許對虎落這個家伙,也知道些東西。明天一起听听吧。”長官看著黑坎,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黑坎拿著槍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希望他們能提供些有價值的信息。”
    長官聳聳肩,朝著黑坎伸出了手。
    黑坎把槍交還給了長官,看著長官回到了那棟鋼筋鐵骨的建築之中。他的腦袋現在正在高速運轉。黑槍殺人事件中,參與調查的警員可都知道他和阿澤的關系。如果長官他們抓到的警員里有這些人,那可就麻煩了!
    “黑坎隊長,這個應該怎麼處理!”一個士兵指了指南青的尸體。
    “南青隊長也為我們伊甸園做出過不少貢獻,就找個地方埋了吧,總不至于變成個孤魂野鬼。”黑坎說完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他才發現臉上有幾縷毛沾上了南青的血液。黑坎拿起見到,把那些髒毛剪掉了。
    但是髒掉的毛那里只有那幾撮呢?
    黑坎凝視著自己早上放在旁邊的推子,似乎下定了決心,拿起了它。
    隨著狼毛一點一點飄落,那個不修邊幅的黑坎從鏡子里消失了。
    他狠狠地洗了一把臉,然後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
    “歡迎回來,簡清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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