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醒來的時候,濃烈的藥水味充斥著他的鼻腔。天花板上是昏暗而閃爍的白熾燈,燈里頭黑乎乎的,一看就是有些年代的了。他的旁邊還有幾張病床,床上都躺著人。有的人渾身被繃帶纏著,根本看不清臉。
    看來這是個類似于醫療室的地方。
    只不過,為何自己會身處這里?
    阿澤嘗試挪動了一下身體,只感到渾身酸痛無比,腹部還傳來一陣劇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肚子上纏繞著發黃的繃帶,散發出難聞的味道。連自己身上的毛都黏糊糊的,似乎很久沒有洗過澡了。
    他把腿挪到床邊,想要起身,關節吱嘎吱嘎地響著,像是個老舊的機器發出的時間的回響。腹部的不適感更加強烈,讓阿澤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這聲響吸引了房間外的一個士兵,他透過窗戶看到了正在起身的阿澤,馬上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上頭的人。很快,一公一母兩只狐狸獸人來到了醫療室。
    “你醒了?”母狐狸很熱情地迎了上來,扶著阿澤的背讓他坐了起來,公狐狸也馬上遞上了一杯糖水,讓阿澤慢慢喝下。
    “我……你們是?這里是哪里?”阿澤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詢問。
    “你別著急。你之前受了重傷,我們在巡邏的時候踫巧發現了你,便把你帶回來治療。你已經昏迷了一個月了。”
    “什麼?一個月了?”阿澤顧不得淌在嘴角的糖水,又要起身。
    女人把他按住。
    “我有個同伴,一只藍色的小老虎獸人,你們見到了嗎?”阿澤著急地詢問。
    女人和男人對視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但她很快恢復了迷茫的神情,“老虎獸人?我沒有見到過,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是在一處無人森林里。”
    “不行,我要去找他。”阿澤掙開了女人的手,踩在地上。
    女人沒有再扶著阿澤,眼睜睜看著他站起來,又摔倒在地上。
    “你的身體還很虛弱,現在我們營地外面有尸群經過,大家都在靜默狀態。你也不要出聲,免得給我們帶來額外的麻煩。至于你的同伴,你可以把詳細的情況告訴我們,我們會派巡邏隊員把他接過來的。”
    女人蹲在阿澤身邊,說完這番話後,才把阿澤扶了起來,讓他回到了床上。
    听到女人這麼說,阿澤也不好再強求。這些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因為自己不依不饒,把尸群引來,那自己豈不是恩將仇報了。
    “致軒,你在這里好好照顧這位小哥。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離開了。”女人給這個叫致軒的男人遞了個眼神,便離開了醫療室。
    這一通折騰,似乎讓阿澤身上的傷口再次裂開了。他捂著肚子,忍著痛。
    致軒見狀,從藥品櫥里找了一粒止痛藥,遞給了阿澤。阿澤服下後,疼痛感有些緩解。
    “謝謝。”
    “不客氣,我們這里的藥品也沒有多少,大部分還都是過期的。能醒過來,是你自己的命大。”
    “致軒……是嗎?這里是什麼地方?”阿澤低聲問道。
    “這里嗎?就是一群幸存者組建起來的小部落,我們叫它伊甸園。剛才那個南青大姐,是伊甸園的組建者,也是我們的領袖。說起來,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從哪里來的?”
    阿澤見對方很是誠懇,又救了他的命,也沒有太防備。便把自己的名字,還有和虎落兩人居住在別墅中的情況都說了。致軒听得很認真,特別是知道他們有搜集一堆物資儲存在別墅里時,眼里閃爍著一絲喜悅。
    在獲得足夠的情報後,致軒便讓阿澤繼續好好休息,然後也離開了醫務室。
    透過醫務室的窗戶,阿澤看到了幾個巡邏人員的身影。他們端著的步槍透過篝火的光映在牆上,讓人感到心里很踏實……
    同時,也有一絲不安。
    阿澤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透露著不對勁。是那些巡邏人員的影子,還是隔壁病床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或者說是這忽閃忽閃的快要壞掉的白熾燈讓他心煩意亂。阿澤說不清楚,索性閉上了眼楮。
    虎落的身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然後還有簡清和石武。
    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
    昏昏沉沉間,阿澤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白熾燈已經被關掉了,窗外柔和的自然光讓他的心情舒暢了不少。
    致軒端了一碗粥進來,就著幾根咸菜,阿澤吃得倒還是挺香的。
    “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嗎?”喝碗粥後,阿澤提出了一個請求。
    致軒沒有猶豫地答應了。他從醫務室的一個角落里拿出了一根拐杖,讓阿澤撐著,走起路來不至于晃晃悠悠的。
    離開了滿是藥水味的房間,阿澤終于看到了“伊甸園”的面貌。這里應該是一個小農場,四周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圍牆,組成柵欄的那些樹干都還掛著尚未枯萎的綠葉。大門處有幾個士兵把守著。更多的人則是在農場地上耕種和飼養。他們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武器鋪,可以加工和制造一些冷兵器和農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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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看起來欣欣向榮。只不過,如同南青所言的那般,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以防把尸群給吸引過來。
    “怎麼樣,這里還不錯吧?”致軒低聲問道。
    阿澤點點頭,這里的一切,正是他和虎落想要打造的避難所。
    “我們的巡邏隊最近要去采集物資,會經過白雲湖,說不定他們可以替你把那只叫做虎落的小朋友找到帶過來,讓你們團聚。但是,直接去那里,恐怕人小朋友也不會跟著我們走,而你又沒法去這麼遠的地方。你有什麼信物可以證明你的身份嗎?”
    阿澤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似乎什麼都沒有。
    “倒也無妨,我們有一個錄音機。你可以錄點話,我們帶給虎落听,他應該會相信我們的。”
    這個建議倒是很不錯,阿澤答應了。跟著致軒一起回到房間的路上,阿澤還看到了一堆木頭,也讓致軒給他拿了過來。
    他和虎落一起向石武學習魔法的時候,制作了木偶。阿澤打算復現一個一模一樣的木偶,虎落肯定能認出來,再加上自己的錄音,虎落肯定能明白這些人是救了自己的好人。
    阿澤把錄音和木偶交給致軒的時候,南青還來到了這里,遞給了阿澤一個隻果。
    “這是巡邏隊剛搞回來的,你是病人,需要多補充營養。”南青面帶微笑。
    阿澤嘗了一口。以前不怎麼喜歡吃隻果,現在可真覺得是人間美味。
    “那個……這里有廁所嗎?”阿澤不好意思地問道。
    致軒帶著阿澤去了樓外,靠近農田的地方,有一個新挖的坑。
    “這里嗎?”阿澤看了看四周,連個擋板都沒有,頓時覺得有點難為情。
    “畢竟現在想要搞到肥料可不容易。肥水不流外人田咯!”致軒聳聳肩。
    沒有辦法,阿澤只好把拐杖遞給了致軒,自己艱難地脫著褲子。本來想解決一下大問題和小問題,現在只能先解決小問題了。
    完事以後,致軒又把阿澤帶回了醫療室里。他現在身體虛弱。出來活動這麼一會兒,很快就覺得疲倦了。
    致軒還很貼心地把藥和水放在了阿澤的床邊。
    “今晚就能見到虎落了嗎?”阿澤看著致軒,有些憧憬地問道。
    “他們已經出發了,順利的話,三個小時就能抵達白雲湖。”
    這個時候阿澤才反應過來一個問題,“我好像沒有說過別墅的地址,你們怎麼知道是白雲湖?”
    致軒的嘴角抽搐了幾下,隔了幾秒才說道,“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嘟囔著白雲湖,我們才猜測是在白雲湖那里。好了,你別想這麼多了,晚上肯定能見到小老虎,快吃了藥好好休息吧。”
    致軒把藥遞給了阿澤阿澤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件和簡清的往事。
    “希望真的能這麼順利。”阿澤接過藥一口吞下,然後蓋上被子,很快就閉上了眼楮。
    “肯定很順利。”看著阿澤睡著了,致軒露出了凶光,“反正你是看不到了。”
    致軒離開房間後,阿澤便睜開了眼楮,將藏在嘴里的藥吐了出來。
    自己果然被騙了。
    簡清在從警察學院畢業後,在帝都旁的一個縣城里做過一段時間的基層民警。那時候很忙,一個月也就能回帝都和阿澤見一次面。
    簡清總是喜歡把這一個月里遇到的各種案子在阿澤耳邊從頭講到尾。阿澤雖然對這些案子不感興趣,但是一直也都耐著性子听著。
    其中有一件謀殺案,與阿澤現在的處境意外的相似,這也是他反應過來自己受騙的重要原因。
    那個案子的凶手,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在命案現場附近偽造了一間和自己遠在幾十公里外的家一模一樣的房間。
    他在偽造的家里和公司的員工一起視頻會議,中途謊稱自己肚子不舒服離開了十分鐘,實則是利用這段時間來到了附近的受害者的家中,將早已下了安眠藥的受害者殺害,然後再回到偽造的家里繼續視頻會議,並在會議中點名了幾個部下去自己家里,一起頭腦風暴。
    會議結束後,凶手立刻返回了自己真正的家中。很快,部下也如約而至。
    簡清他們在調查命案的時候,凶手拿出了視頻會議的錄像,以及這些部下的證詞,從而構成了他堪稱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但是,他沒想到正是這個錄像,也成了破解他不在場證明的決定性證據。
    關鍵的問題在于“新”和“舊”。
    凶手偽造的家,使用了同樣的家具和牆漆,但是,這些東西都太新了。簡清讓技術人員使用凶手會議使用的攝像頭,同樣錄下凶手家里的視頻,再與視頻會議里的錄像進行比較,便發現了顏色上的細微差別。
    至此,簡清基本上看穿了凶手的計謀。接下來,只要找到那個偽造的家即可。凶手只離開了視頻會議十分鐘,那個偽造的家一定距離命案現場不遠。在以命案現場為圓心的五百米範圍內,簡清只通過走訪調查最近售出的,且最近有裝修動靜的房子,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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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阿澤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是簡清的話卻一直都在自己的記憶中,從來不曾忘記。
    阿澤意識到了,這里,也是一個“偽造的伊甸園”!
    對方說自己昏迷了一個月了,但是外頭的圍牆卻是用的新砍伐的樹制造的;露天廁所里的糞水顯然也只有幾天的量。而昨晚聲稱尸群靠近,全員靜默的情況下,居然還有篝火在院子里閃爍,這顯然是矛盾的。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伊甸園”只是臨時制造的,用來在自己嘴里套話的假場所。對方真正的目的,一直都是他和虎落的別墅!
    而他這個病人從來就不是對方想要的。
    只可惜,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太晚了。那些家伙拿著他的錄音和木偶,很容易騙取虎落的信任。到時候,虎落就危險了!
    阿澤尖著耳朵听著門外的動靜。巡邏的腳步聲沒有了,這些人應該是要撤離去找虎落了。他必須趕在這些人的前面,去給虎落報信才行!
    阿澤小心翼翼地起身,靠在窗邊確認周圍的確無人後,便走到了門口。
    這時,致軒的那句“反正你是看不到了”闖進了他的腦海。
    什麼意思?自己應該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為什麼他們不直接殺了自己?
    阿澤轉動了醫療室的門把手,但是卻打不開門。
    他突然背脊發涼。
    致軒他們知道白雲湖,也就是說一開始就知道虎落的所在地。再怎麼說虎落外表也就是個小孩子,他們犯不著為了騙一個小孩子大費周章。
    除非,他們知道虎落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那麼,對方看上的難道不是別墅區里的資源,而是虎落?虎落的戰斗力已經被曝光了,而在這樣的末世下,他們肯定需要這樣的戰斗力!
    進一步的推演似乎讓結論變得更加可怕!
    如果自己還活著,伊甸園的陰謀肯定會被拆穿。如果自己消失了,虎落必然會懷疑這幫人,這反倒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要想讓虎落踏踏實實為他們辦事,目前看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偽造一個伊甸園被喪尸攻破,自己慘被咬死的現場!
    這樣的計謀,這幫人用了肯定不止一次了!只不過,他們要如何把喪尸引來呢?
    醫療室被反鎖了,喪尸也是進不來的。
    寂靜之中,那幾張床上被繃帶纏的嚴嚴實實的病人,似乎呼吸聲變得更加沉重了。
    沉重到阿澤渾身汗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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