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幾只小動物躲在一條小巷的陰影里,他們的視線都聚焦于對面的首飾店。棕熊對此一無所知,只顧著結算著自己一天的收入。看得出他今天他心情不錯,一邊撥弄著計算器,一邊還哼著小曲。只是這曲調嘔啞嘲哳難為听,有人甚至把耳朵給堵上了。
    “我們待會兒就按計劃行事!”奎里對著阿佑說道。他們倆並不在那幾只小動物中,他們在小巷的對面,靠近首飾店的這邊的牆角。
    阿佑都點點頭,不過他有些緊張,身子微微發抖。畢竟這只棕熊的體格壯碩,還是警方的線人。稍不注意,可能就把自己搭上了。
    幾個小時前,就在奎里和阿佑約定好要一起搶首飾店後,這群小伙伴就推開了門,紛紛表示要加入。
    原來他們一直在門後面偷听。
    這倒是讓奎里感到頗為意外。不過奎里也清楚,他們也只是為了他們自己以後衣食無憂,而不是為了奎里。所以核心計劃奎里不能讓他們參加,不然風險太大。
    棕熊算賬算完了,起身伸了個懶腰,發出一陣吼叫。然後踱步到門口,準備關門。
    時候差不多了,奎里朝著他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一個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首飾店門口,探頭探腦地朝著店里看著。
    “小姑娘,你想干什麼?”棕熊走到她面前輕聲問道。
    “叔叔,我想賣我的項鏈。”小女孩從懷里拿出一個髒兮兮的布袋子,遞給了棕熊。
    棕熊拿起布袋子,掂了一下有點沉,然後把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的確是一串項鏈,只不過是碎玻璃串成的,不值錢。
    棕熊把項鏈放回布袋子里,然後蹲下身子把它還給了小女孩,“小朋友,你這個項鏈是玻璃做的,賣不了錢。”
    小女孩沒有接過布袋子,而是拉著棕熊的衣服角,帶著哭腔說道︰“不可能的,我媽媽說這個項鏈是她以前花很多錢買的,現在我媽媽生病了,我們已經沒有錢買藥了。叔叔,求求你了,我把它賣給你吧!”
    棕熊顯然不為所動,他站起身來,對小女孩說道︰“小朋友,你這個項鏈真的不值錢。”說罷,就要回到店里。
    可是小女孩一邊大聲哭泣,一邊拉著棕熊的衣服不撒手。
    這個時候,一個小男孩又跑來,站在路中央指著棕熊叫道︰“你這個壞人,你要對我妹妹做什麼?”說著,小男孩也跑上前拉住棕熊的衣服。
    棕熊有些無奈地扯過衣服,推開了這兩個小孩子。
    小女孩摔到地上,哭得更加大聲。小男孩被推開後又跑過來和棕熊拉扯著。
    陸陸續續,更多的小孩子和路過的大人被吸引到這里來。圍觀的小孩開始給大人們繪聲繪色地講著棕熊怎麼欺負小女孩的故事。不明真相的大人們開始對著棕熊指指點點。
    棕熊見狀趕緊跟圍觀群眾們解釋。可是他一個人抵不過眾人的嘰嘰喳喳。小男孩小女孩見狀開始訴說自己悲慘的身世,母親重病沒有錢買藥,再這樣下去他們就要變成孤兒了。
    幾個路人都听得落淚了,紛紛開始指責棕熊沒有良心,見死不救,以後不來這家買首飾了。
    可笑的是,他們自己沒一個人願意給這倆孩子哪怕一分錢。
    最後實在沒辦法,棕熊只得花錢把小女孩的玻璃項鏈買走了,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圍觀的群眾陸陸續續散去了,棕熊帶著怨氣回到了自己的店里。他用力拉下卷簾門,門撞擊地面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他掏出鑰匙把門鎖上,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手臂有些疼,仔細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劃了一條口子。準是剛剛和小孩兒拉扯的時候弄傷的。自己的衣服上和毛上都粘上了黑  的污泥一樣的東西,想必也是這些小屁孩糊上去的。
    一天的好心情被這倆小孩兒全毀了,還有那群滿嘴仁義道德慷他人之慨的“道德衛士”,虛偽至極!
    他越想越氣,直接關了店里的燈,回到臥室里。不一會兒,傳來了嘩嘩的水聲。洗完澡後,又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他就上床睡覺了。
    到了半夜,棕熊發出熟睡的鼾聲。奎里和阿佑從櫃台下慢慢探出身子。倆人當時趁著棕熊被路人詰問之時溜了進來,已經縮在這里幾個小時了,現在腿有些麻木,走路都晃悠,只得扶著櫃台邊緣。
    “他睡著啦!”阿佑壓低聲音說道。
    奎里點點頭,“等我們腳不麻了就開始行動!”
    阿佑輕輕地挪動著腿,卻不小心踫到了玻璃櫃門,發出“ ”的一聲。
    臥室里的鼾聲瞬間停止了。
    奎里和阿佑瞪大了雙眼看著彼此。
    奎里做了一個蹲下的手勢,兩人慢慢蹲下身子。
    阿佑口干舌燥,緊張得心髒都快跳了出來,他下意識想屏住呼吸,但是大腦缺氧又迫使他大口吸氣,呼吸越發紊亂。
    奎里見狀立刻握住了阿佑的手,又輕輕地撫著他的背,才讓他慢慢平靜了下來。
    好在不一會兒臥室里又傳來了平穩的鼾聲。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奎里沒想到阿佑這麼笨手笨腳的,實在也不敢讓他來偷東西了,就讓他去臥室門口放風,自己來拿這些珠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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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佑躡手躡腳走到臥室門口,這次他很小心,沒有再踫到別的東西。
    奎里輕輕打開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一堆鈔票。他從兜里拿出了一個袋子,把錢悉數裝進袋子里。
    突然,他愣住了。
    鈔票下面,壓著一個六角警徽——是他的那枚警徽。
    奎里伸手拿起警徽,滿月的光輝透過卷簾門上的小孔鋪在警徽上。這個警徽似乎被棕熊清洗過了,原本氧化發黑的部分重新展現出白銀的光澤,與這皎潔的月光相得益彰。
    奎里握緊了警徽,直到警徽的稜角刺進了他的肉墊,他才松手。
    他把警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繼續搜刮。抽屜里的鈔票已經被他盡數取走,接下來就是展櫃里的首飾。
    他小心地拉開玻璃門,把里面的項鏈、戒指、耳環、手鐲都拿了出來。直到把袋子和自己的口袋裝得滿滿當當的才罷休。
    奎里把袋子系好,放在門口,然後來到阿佑身邊。
    “怎麼樣?”奎里在阿佑耳邊問道。
    “還在睡呢,我們要怎麼出去?門已經被鎖了。”
    “鑰匙在他褲兜里,我爬進去把他褲子偷出來。然後我們把臥室門關上,開了卷簾門就快跑。”
    阿佑咽了口水,點點頭。
    奎里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來到了床邊。棕熊的褲子就扔在地上。但是,隨著他不停地爬行,奎里愈發感覺有一絲絲不對勁。
    鼾聲的位置,好像不是在床上!
    還不等他想清楚緣由,鼾聲就停止了。
    不好!
    奎里支起身子,準備站起來,可是一只大腳直接踩在了他的背上,強大的力量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轉過頭,還沒看清偷襲之人,燈就亮了。突然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楮。等眼楮適應後,他才看清楚,這人正是店主棕熊。而棕熊的右手上拿著一把手槍!
    “可以啊,小子!偷東西偷到你爺爺頭上來了!”棕熊冷笑了一聲,直接對著奎里開了一槍。
    “阿里!”阿佑看到這一幕人直接被嚇傻了。
    子彈射穿了奎里的右肩,血液從奎里的肩膀和嘴里流出。密閉的屋子里很快充斥著血腥味。
    “快……跑!”奎里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跑?哈哈哈!你們一個都跑不了!”棕熊狂笑道。遠處傳來了警笛的聲音。他早已偷偷報了警。
    “快跑呀!”奎里用盡力氣沖著阿佑大喊道。
    阿佑看著滿身鮮血的奎里,咬咬牙,直接沖著棕熊沖來,一把抱在棕熊身上。但他瘦弱的身板怎能與之抗衡。棕熊一只手就把阿佑拎了起來。
    奎里趁機抬頭咬住了棕熊的小腿,鋒利的犬牙嵌入棕熊的肌肉中。棕熊吃痛把阿佑扔了出去,然後想把腿挪走。
    可是奎里的左手死死抱住了棕熊的小腿不撒手。棕熊咆哮了一聲,直接抬起被奎里咬住的右腿,把奎里往床沿上撞。這一撞讓奎里疼得松開了口,趴在地上虛弱地喘著氣。
    棕熊本來今天心情就糟透了,現在更是被這兩個黃毛小子激怒了。本來他念在這兩人只是孩子,交給警方就算了。現在他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們泄憤。
    他拿起手槍,瞄準奎里的後腦勺,扣動了扳機。
    “砰!”
    奎里驚恐地翻過身。卻看到子彈射穿了阿佑的胸膛。阿佑瘦弱的身體向後彎曲,然後摔倒地上。血液從他胸膛駭人的彈孔中涌出,他眼楮瞪得老大,張開嘴嗚啊了幾下就沒了動靜。
    “阿佑!”奎里艱難地爬起來,悲痛萬分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就這麼了無生息。
    這一槍也讓棕熊稍微冷靜了下來。他搖了搖頭,對著奎里說︰“你們不該來偷東西!”
    可是奎里哪里還听得進去這些,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又想起了阿佑的笑容,悲憤已經沖暈了他的頭腦。他直接轉身,發瘋一般咬向棕熊的右手,棕熊始料未及,劇痛讓他松開手,手槍掉了下來。
    奎里立刻伸手去拿手槍。棕熊見狀立刻伸出左手擒住奎里的脖子,然後用腳把手槍踢到角落,接著把奎里壓在地上。奎里很快就感到難以呼吸,松開嘴巴。
    “孩子,我警告你不要再惹怒我,你老老實實的,等著待會兒警察來,尚且還能活命!否則,你那朋友就是你的下場!”棕熊松開了左手,嚴肅地說道。
    警笛聲越來越近。
    絕不能被警察抓住!他摸索著周圍的東西,卻沒有一樣可以用作武器。
    突然間,他想到了自己口袋里的警徽。
    他的警徽。
    父親和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奎里掏出警徽,猛地朝著棕熊的右眼扎去。
    棕熊大叫一聲,往後坐在了地上,痛苦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血流不止的眼楮。
    奎里立刻起身,又把警徽戳進了棕熊的左眼。
    棕熊倒在地上,捂著雙眼咆哮著,哀嚎著,翻滾著。血從他指縫間溢出。
    奎里喘著粗氣看著這一幕,然後去廚房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捅進了他的脖子。他把刀拔了出來,又捅了進去……如此幾次,直到飛濺的血液讓自己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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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笛聲和剎車聲在門外響起,警察已經到了。
    奎里丟下了手里的刀,回頭看了一眼阿佑的尸體。他把阿佑的眼楮合上,然後就捂著肩膀,一瘸一拐地從廚房處的後門離開了。
    不知何時,厚厚的烏雲已經遮住了月亮,外面一點光亮都沒有。午夜的小鎮,除了身後警方的響動,也只剩下秋風掃落葉的沙沙聲。這肅殺之氣似乎讓蟲鳥都為之噤聲。
    奎里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
    不一會兒,又一場秋雨降臨了。
    雨越下越大,將他身上的血跡沖刷下來。血腥味沖入他的鼻孔,他也分不清楚,這些究竟是自己的血,還是阿佑的血,還是棕熊的血。
    他走回了貧民區。
    上午見著的那幾個癮君子此刻卻躺在路中間,任憑積水漫過身體。奎里對著他們踢了一腳,他們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
    奎里也躺在了這些“人”身邊。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他伸手抱住了其中一個“人”,閉上了眼楮。這種感覺,像是在同類身邊才有的安心。
    積水越來越深,從他的胸膛,一點一點漲到他的嘴角,再到眼楮……
    泥濘污水,像是溫馨舒適的搖籃;寒風冷雨,像是溫暖柔軟的被褥。爸爸,媽媽,阿佑,我來找你們了……很快,奎里就帶著微笑睡了過去。
    當他再次睜開眼楮時,他躺在床上。這個床他很熟悉,因為這是他家的床。
    幾個小孩圍著他,見他醒來了十分開心。
    “奎里哥哥你終于醒了!”
    “我們在你口袋里找到了這些寶貝!”
    “阿佑哥哥怎麼沒有回來呀?”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可是奎里只是雙眼無神地盯著房頂。
    良久,他才起身。床邊放著一碗湯藥,應該是這碗藥讓他撿回了自己的命。
    見他看著這藥出神,一個小女孩說道︰“這是阿佑哥哥跟我們說的,他說奎里哥哥在叔叔的墳墓前埋了一包藥。這次的行動可能會有人受傷,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就把那包藥挖出來。”
    阿佑……
    奎里搖搖晃晃地朝著門口走去。
    孩子們已經把奎里塞在身上的珠寶首飾都拿了出來,擺在了桌子上。那枚警徽也在其中。
    奎里走過桌子邊,拿起了警徽。黏在警徽上的血液已經干掉發黑,蓋住了原本的銀白色。
    “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奎里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自己的“家”。他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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