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這個突然發言的老者也是李長河事先安排好的。
正印證了那句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這位老者將會掀起一場新的風暴。
他的話指向性很明顯，就是你皇帝李世民說的話確實很漂亮，但是這樣的好政策又能惠及多少百姓？
大唐立國不過剛滿十年，已經出現了土地兼並，他們這群弱勢者只能成為不事農者的佃戶。
每一年的收成只能勉強讓自己餓不死，所以他心中有氣。
“陛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跟在李世民身後的房玄齡立馬發言。
“陛下，我看這其中不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而是有冤情。”魏征不緊不慢道。
朝中兩位大臣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場子為之一冷。
其他官員不敢言語一句。
李世民盯著兩人看了一眼，“朕有耳朵。”
“老人家，今日你有什麼冤屈就跟朕說，朕一定為你做主。”
老人搖頭苦笑，“為我做主？哈哈哈哈...”
老者邊哭邊笑。
“能做的了主嗎？”
“隋時，我駐守邊關十年，一心一意為國家。”
“而後，我的三位孩郎，老大于武德四年虎牢關之戰為國戰死。”
“老二，武德七年守衛邊疆，與突厥血拼戰死。”
“老三，在幾月前的武德九年在豳州戰死。”
“我王家滿門忠烈，但這些榮耀帶給我們什麼？”
“原本朝廷賞賜給我三個孩的土地，分別被河東裴氏，河東薛氏，河東柳氏分別佔據。”
“我的三位兒媳，兩位為找回公道，被生生打死，一位凌辱發瘋。”
“而我的孫子輩呢，大孫子只因不滿河東裴氏搶奪我們田產，說了幾句，就被他們的家丁打斷了一條腿，至今臥病在床。”
“我的二孫女不過十二歲，只因想念阿爺，去埋葬阿爺的地里，便被裴氏賣身為奴。”
“我的三孫子，四孫子，在被搶奪田畝的那一年生生被餓死。”
“我的五孫子，六孫子為了活著，只能分別在薛氏和柳氏做工，契約簽訂了五十年。”
“皇帝，你說這世道是什麼世道？”
“我滿門忠烈之榮譽，不敵豪門二三言語。”
“我不服，我要看看這大唐長安是否也如河東一般黑暗。”
“我一路乞討，就是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所謂的正義，有沒有所謂的公平。”
“哈哈哈，但很諷刺，這一路一來，我多見百姓溫飽掙扎，我多見百姓瘦骨嶙峋，我多見百姓被苦苦壓榨。”
“這世間什麼事公道正義？不過屁話而已。”
“我王守義，倒想要真的看看，你們這些高官貴冑的血是不是和我們一樣？若一樣，為何艱難苦恨皆尋我們？”
“我們只想活下去，難道有錯嗎？”
“李世民，你是皇帝，你說我說的話有錯嗎？”
老者的話振聾發聵，聞著為之動容。
房玄齡內心嘆氣，但還是道︰“王守義，禮不可廢，爾敢對當今聖人不敬。”
李世民立馬伸出手掌，制止了房玄齡的話。
“老人家何錯之有，既承帝國權柄，那就要承受其帶來的責任，百姓想要活著，有錯嗎？沒有錯。”
“沒有做到讓百姓好好活著，不是他們的錯，是我們的錯。”
“老人家，滿門忠烈，為國為民，卻落了個妻離子散，家族覆滅，這種責任，是誰？是我們，是我們朝廷沒有看到他們的付出，沒有關心到他們的處境。”
“何為民心民意？這就是，若今日不處理王家之事，國何以為國？”
“若不處理王家之事，萬千將士答不答應？”
“若不處理王家之事，我李世民何以為帝？”
“何以為人？”
“若不處理王家之事，何以平天下人心中之氣？”
听完李世民之言，王守義搖搖頭，滿臉苦澀，想要笑，但笑不出，想要哭，但淚早已流盡。
突然他神色堅定，而後看著李世民，心中有了決斷。
撲通一聲跪下。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河東王守義，以血為盟，以命啟誓，以我為蠟，照亮大唐未來前進之路，公平正義降臨于每一人頭頂。”
周圍人好奇為何王守義會突然如此，而後就看到他從破爛的衣袖中掏出一把小刀。
“護駕...”
護衛的話還沒說完，王守義朝著眾人淒慘一笑，而後小刀劃過喉嚨。
血...流不止。
“吾...願...安...”王守義氣絕，但雙眼依舊看著天上，死不瞑目。
眾人皆驚。
但此處所有官員渾身徹寒，他們知道，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就要襲來。
所有人目光此刻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臉色鐵青，看不清楚任何表情。
他就這麼看著王守義，三分鐘。
而這三分鐘，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李世民雙手一拱，而後朝著王守義行禮彎腰。
“恭送，英雄王守義。”
“恭送英雄王守義...”所有人跟隨行禮。
......
又是三分鐘過去，眾人看著李世民一動不動，但雙拳緊緊握著。
“傳令...”
李世民的聲音響起。
“著︰法院，檢察院，監察院，吏部，兵部，刑部，民部，特情署，軍情署，錦衣衛，東廠，組成聯合調查團，立刻出發河東地區。”
“令︰朝廷中樞，所有在京官員，立刻，馬上到位，朕等著。”
“收斂英雄尸骨。”
“回宮。”
李世民頭也不回朝著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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