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總醫院,頂層特護病房區彌漫著消毒水混合著淡淡花香的氣息,與樓下的喧囂隔絕,寧靜得能听見儀器平穩運行的細微嗡鳴。
    厚厚的防彈玻璃和嚴密的安保,將這里變成了一個特殊的世界。
    病房內,肖承志已經從深度昏迷中甦醒,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些許神采。
    他上身纏著厚厚的固定帶,連接著各種生命體征監測儀,雖然虛弱,但那股軍人的硬氣仍在眉宇間未曾散去。
    李小雲是第一個撲到床邊的。她紅腫的眼楮里淚水就沒干過,此刻更是像決堤一般,顫抖的手想踫踫兒子的臉,又怕弄疼了他,最終只是輕輕覆在承志沒打點滴的那只手上。
    “承志…我的兒啊…你嚇死媽媽了…”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疼不疼?哪里難受?跟媽說…”
    承志努力扯出一個微笑,聲音沙啞低沉︰“媽…我沒事…就是…後背有點麻…不疼…真的…”他試圖安慰母親,但說話牽動傷處,眉頭還是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還說不疼!”李小雲眼淚掉得更凶,“你這傻孩子!救人也要顧著自己啊!你要是…你要是…讓頌歌和銘盛怎麼辦?讓媽怎麼活?”
    她終于忍不住,伏在床邊壓抑地痛哭起來。連日來的恐懼、擔憂和後怕,在這一刻徹底釋放。
    肖鎮站在李小雲身後,大手輕輕按在妻子顫抖的肩上,給予無聲的支持。
    他看著病床上的兒子,眼神復雜,有心疼,有驕傲,更有深藏的、尚未完全熄滅的怒火。
    “醒了就好。好好養傷,別的不用想。”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秦頌歌挺著兩個多月的孕肚,在承志大舅母董延河的攙扶下,慢慢走到床邊。
    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顯然是強撐著精神。
    看到丈夫虛弱的樣子,她的眼圈瞬間紅了,卻死死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不能倒下,她還有銘盛,還有肚子里的孩子。
    “承志…”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承志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尤其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瞬間盈滿了愧疚和溫柔。
    “頌歌…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艱難地抬起沒受傷的左手。
    秦頌歌立刻握住他的手,溫熱的觸感傳遞著彼此的心意。“別說對不起…你平安就好。”
    她將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小腹上,“寶寶也感覺到爸爸醒了,剛才還動了一下呢。”
    承志感受著掌下那微弱的、新生命的律動,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眼中有了光。
    “爸爸!”一個清脆又帶著點委屈的聲音響起。
    肖銘盛小朋友被小姑肖橙渝牽著,像顆小炮彈一樣沖到床邊,努力踮起腳尖想看清爸爸。小家伙眼楮也紅紅的,顯然哭過。
    “銘盛…”承志看著兒子,想抬手摸摸他的頭,卻有些力不從心。
    橙渝趕緊把銘盛抱起來,讓他能平視爸爸。“爸爸,你痛不痛?我給你呼呼…”銘盛小嘴一癟,對著承志裹著紗布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吹著氣,小模樣認真又讓人心疼。
    “爸爸,你別死…銘盛很乖的,以後不惹你生氣了…”童言無忌,卻直擊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病房里瞬間彌漫開更濃的酸楚和溫情。
    “傻兒子,爸爸沒事,過幾天就能抱你了。”承志用盡力氣保證道。
    “真的?”
    “真的,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
    橙渝、承功、承勛等人也圍在床邊,七嘴八舌地關心著,病房里充滿了劫後余生的慶幸和濃濃的親情。
    肖鎮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家庭的溫情是撫平創傷的良藥,但也讓他更加清晰地意識到,是誰差點奪走這一切!
    他輕輕拍了拍李小雲的背︰“小雲,你陪陪承志和頌歌。銘盛,跟爺爺出來透透氣,別吵著爸爸休息。”
    他牽起小孫子銘盛的手,又對董延河和橙渝使了個眼色︰“大嫂,橙渝,你們也照看著點,我去處理點事。”
    董延河會意地點點頭︰“放心吧,妹夫。”
    肖鎮帶著銘盛走出病房,外面走廊的休息區,楊家棟和劉一菲早已肅立等候,旁邊還站著一位神情冷峻、肩章顯示著極高軍餃的將領——總參某部負責人。
    “爺爺,爸爸真的很快就能好嗎?”銘盛仰著小臉,大眼楮里還噙著淚花。
    肖鎮蹲下身,用粗糙卻溫暖的大手擦掉孫子臉上的淚珠,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銘盛,爺爺向你保證,爸爸一定會好起來。那些想傷害爸爸的壞人,爺爺一個都不會放過!我們要保護好自己的家,對不對?”
    小銘盛似懂非懂,但爺爺眼中那股堅定如磐石的光芒讓他莫名安心,他用力地點點頭︰“嗯!保護爸爸!保護媽媽!保護小寶寶!爺爺最厲害!”
    “對,爺爺最厲害。”肖鎮站起身,眼中的溫情瞬間褪去,只剩下冰封的銳利。他示意劉一菲帶銘盛去旁邊休息室吃點東西。
    孩子一走,走廊里的空氣瞬間凝滯下來。
    “首長!”楊家棟和劉一菲立正敬禮。那位將軍也沉聲道︰“肖主任!”
    肖鎮微微頷首,目光如電般掃過三人︰“情況。”
    楊家棟上前一步,打開隨身攜帶的加密電子板,投射出清晰的簡報畫面︰“‘稜鏡’行動第一階段收網完成。
    國內83人,已全部控制,正在深挖其上下線及資金鏈。境外1862個目標確認清除,13個關聯家族的主要成員及核心資產已被定點清除或凍結。
    泄密鏈條源頭指向天山軍區司令部一名機要參謀,已被秘密逮捕。
    其上線,就是那個‘病退’的,我們在他京郊住處搜到了與境外加密聯絡的確鑿證據,以及接受非法巨額‘咨詢費’的賬目。
    他本人…已經‘突發急病’,陷入深度昏迷,生命體征正在快速衰竭。”
    肖鎮面無表情地听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金屬窗框,發出規律的輕響。“幕後呢?‘哈士奇’那邊,誰遞的刀子?誰點的頭?”
    將軍接口道︰“根據截獲的加密通訊和資金流向交叉印證,指令直接來自‘哈士奇’情報總局一位實權副局長,代號‘雪  ’。
    他通過一個加密的跨國洗錢網絡,將資金輸送給那個內鬼和負責策劃襲擊的境外頭目。
    襲擊目標是承志司令員的情報,正是由這個副局長親自下令,通過內鬼傳遞出來的。”
    “雪  …”肖鎮咀嚼著這個代號,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以為躲在幾千公里外,就安全了?”
    “首長,我們已鎖定其多個藏身地點和出行規律。是否執行‘清除’?”
    將軍請示道,語氣中帶著請示,也帶著一絲鐵血。
    他知道肖鎮的風格,這不僅僅是報復,更是震懾!必須用最酷烈的手段告訴所有覬覦者,動任何華夏人,尤其是動肖鎮傾注心血培養的接班人,會是什麼下場!
    肖鎮沉默了幾秒鐘,目光投向窗外京城林立的高樓和遠處隱約可見的西山輪廓。
    他的思緒似乎飄得很遠,又似乎無比集中。病房里妻兒的低語,孫子純真的保證,與眼前這份沾血的報告交織在一起。
    “清除。”肖鎮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刃,斬釘截鐵。
    “用‘快遞’,送他一份‘月冰’特制的‘包裹’。要快,要準,要讓他和他身邊至少十米範圍內的人,都‘感受’到這份‘心意’。”
    他口中的“快遞”和“月冰包裹”,指的自然是搭載了特殊高能武器的軌道打擊平台或隱形高速飛行器,以及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能瞬間制造絕對低溫死域的“月冰”武器。
    “是!”將軍眼中精光一閃,立刻領命。
    他明白,肖鎮這是要制造一場極具震撼性、無法掩蓋的“意外”死亡,將恐懼深深烙印在所有潛在敵人的靈魂深處。
    “另外,”肖鎮繼續道,語氣轉為深沉的部署,“天山那邊,不能只破不立。總參牽頭,會同國安、邊疆事務部門,立刻擬定一份《天山省長治久安綜合治理綱要》。”
    他條理清晰地指示︰
    “第一,以此次事件為契機,請求中樞授權,成立天山反恐與邊境安全協調中心,打破部門壁壘,整合軍、警、民、情報資源,由天山軍區主導,賦予其跨部門協調指揮權。承志康復後,這個擔子他得挑起來。”
    “第二,加速推進‘天網’計劃在天山全域的部署。我要的不是城市監控,是覆蓋戈壁、荒漠、邊境線的全天候、無死角智能監控預警網絡!保利的新一代低軌監測衛星群和地面感應陣列,優先保障天山方向!資金,從我個人的‘復興’基金里劃撥。”
    “第三,經濟民生是根本。以青基會希望工程)在天山的項目為樣板,聯合橙  的‘神龍慈善’、承勛的‘南山投資’,成立‘天山振興基金’。
    重點投向雙語教育、職業技能培訓、現代化農牧業合作社、以及邊境口岸物流中心。
    要讓老百姓,尤其是年輕人,看到實實在在的希望和出路!
    告訴他們,跟著國家走,有肉吃,有前途!搞破壞,死路一條!”
    “第四,交通!給我勒令交通規劃部門,重新評估並加速天山北部邊境交通大動脈的建設方案!
    鐵路、高等級公路、應急起降場,同步推進!錢不夠?
    讓承梁的神龍基建和承棟的創業金融集團準備好一條鐵路的錢!
    工期延誤?讓他們直接責任人卷鋪蓋滾蛋!我要的是結果!”
    “第五,”肖鎮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歷史的沉重,“文化認同。宣傳部、教育部、民委聯合,推出一批高質量的、反映天山各民族共同奮斗、保衛家園、建設美好生活的影視作品、文學作品、教材讀本。要潤物細無聲,要深入人心!
    同時,對境外那些歪曲歷史、煽動分裂的媒體和機構,啟動‘獵鷹’的‘輿論反制’程序,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他們不敢再放一個屁為止!”
    一連串的指令,從雷霆手段的報復,到深謀遠慮的治理方略,顯示出肖鎮絕不僅僅是一個憤怒的父親,更是一個洞悉根源、布局深遠的戰略家。
    他要的不僅是報仇雪恨,更是借此機會,徹底夯實天山乃至整個西部邊疆的長治久安之基!
    將軍和楊家棟飛快地記錄著,心中凜然。
    肖大佬這是要下一盤大棋,用一次襲擊事件,撬動整個邊疆治理格局的升級。
    “明白!首長,我們立刻分頭落實!”將軍肅然敬禮。
    “去吧。”肖鎮揮了揮手,目光重新投向病房緊閉的門。
    那扇門後,是他受傷的兒子、哭泣的妻子、懷孕的兒媳和年幼的孫子,是他拼盡一切也要守護的軟肋,也是他永不枯竭的力量源泉。
    走廊里恢復了安靜。肖鎮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陽光灑在他花白的鬢角上。
    背影依舊挺拔如山岳,但眉宇間卻難掩一絲疲憊。
    他輕輕按了按胸口,那里裝著銘盛剛才悄悄塞給他的一顆糖——孩子說,吃了糖就不苦了。
    他剝開糖紙,將那粒小小的、帶著童真甜味的糖果放入口中。一絲真正的、帶著苦澀回甘的甜意在舌尖化開。
    “承志,好好養傷。”他對著病房的方向,無聲低語,“剩下的,交給爸爸。天塌下來,有爸給你頂著。”
    他眼中的疲憊迅速被鋼鐵般的意志取代。
    雷霆已落,余燼猶溫。而新的、更加宏大堅固的堤壩,正在他手中,一磚一瓦地構築起來。
    為了兒子,為了這個家,也為了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個需要守護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