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階看一眼是張克帆，他的結局已經定了，不管他是不是冤枉，兩次科考都被發現夾帶，終身禁考。
林澤階記得黃生旺說過，他收買的人在考場內，這時就被拖出來，不知是誰出的手，或者是舅舅們吧！
居然想用林澤階洗白，引誘林澤階打賭，輸的人退出不考，這下場舅舅們肯定不容他，陳林兩族知道這件事後續還會有事。
林澤階帶給兩族利益實實在在的，宗族內部矛盾叢叢，踩高捧低一樣不少，有血緣為系能夠調和，對外時極為團結，生死簽一抽，真的去換命的。
朝廷的很多國政是促進宗族抱團，糧食的產量少，生計艱難促使人不得不抱團。
黃克帆看見林澤階，病急亂投醫，哭叫著︰“澤階表弟，你和他們說我沒有夾帶，我是冤枉的。”
林澤階雙眼看天，不回答，裝著不認識這個人。
另外的學子們都有樣學樣，不是雙眼看天，就是雙眼看地，這是決定人生大事的時候，誰不想被張克帆沾上。
好不容易經過兵丁們檢查完赤身裸體，看著被糕點揉碎，襖子被扯開，學子們不敢有意見，抽簽自己的考號和領三張考試用紙。
一路上兵丁大聲喝斥︰“保持肅靜，進入自己的座位。”
林澤階抽的位置在棚屋邊，二月中旬的寒風吹來非常的冷，看了天上，還好沒有烏雲，如果下雨，這位置考卷沒法保持不濕，等于廢了。
再打量一下四周，基本都是二三十歲的多，也有四五十歲的人，像他這樣年少很少。
林澤階不和任何人對視，人類獰獵時代對視就是挑釁，這一點林澤階是知道的，從考籃中拿出自己的墨條，在硯台上磨墨。
不停有兵丁在巡視，和糾正學子們的行為。
等所有人坐好，縣令，教喻，訓導，還有一個和縣令品級相同的人，應該因為縣令的小舅案件，派下來的巡按御使。
林澤階看見二舅和三舅參加監考，他們巡視的區域不在林澤階這邊。
為了避嫌都沒有打招呼。
趙縣令長的矮胖，年輕時可能好看，他說一些套話，“各考生務必要認真作答，上報皇恩浩蕩，下為黎民請命。”等一系列他自己不相信的話，宣布開始考試。
縣試首場考從《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四書里命題兩道八股文和一首試貼詩。
縣令當場出題打破慣例，可能是府里來人，所以縣令為了自證清白，沒有先出題。
他在黑板上寫上，第一道題︰用“子曰”寫一篇八股文；
第二道︰用“o”寫一篇八股文；
第三道試貼詩，賦得“仁者樂山”得“安”。
看見第一，第二道八股題的學子都一片嘩然，這題怎麼破？第二道題是不是出自四書很多人懷疑，腦中完全沒有概念，出得太偏了。
馬上就有兵丁們大聲叫道︰“肅靜，再喧嘩者拖出去，以作弊論。”
第三道題試貼試中規中矩。
全場安靜下來，有兵丁把寫好的題目粘在牌子上，舉著不停的走動，確保每個考生都能看到。
林澤階一看題目，用草稿紙抄下來，第一道題有破題法，第二道思考很久。
草稿紙自備寫答案默認要上交，不交或都沒寫草稿等同作弊，這是一種軟性約束，只有有底蘊的家族才知道。
有些考生以為才高不寫草稿，考不中九成九，考官第一時間會把這人排除取中的可能。
第一道題︰“子曰”，屬于截搭題中的上截題，林澤階的破題是︰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可為天下法。
孔子是萬世師表，他的話是賢聖言論可為天下法。
破題準確後面就好寫。
第二道是“o”是句號，這是極端的截塔題，想了很久，林澤階的破題是︰聖人未言之先，空空如也。
林澤階的破題思路是︰這“o”是《論語》章節首句“子曰”前的標點符號句號，所以稱“聖人未言之先”，“空空如也”取自《四書注釋》“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的意思。
試貼詩“仁者樂山”得“安”，題目出自《論語•雍也》“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韻腳為︰“安”字，屬于平水定韻十四韻。
這試貼詩有規矩，一，必須詩頌聖或者當朝，頌聖可以先賢或者是帝王的功績如熙朝，聖明）。
二，用典必須出自四書五經。
三，韻角有固定的表述，不能像平時寫詩隨意，必須是儒家的核心概念，如“仁義禮和勤公”等，或者四書五經的經典名句“強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安仁者靜而樂，仁者壽而安），公天下為公）
林澤階作詩是︰岩巒標至德，仁性靜中觀；泰岱擎天穩，滄溟納百川；熙朝敦教化，四海共盤桓。
第一句點明仁者與山的關系，第二句用典《大學》“靜而後能安”，第三句歌頌朝廷德政。
這種詩不追求出彩，但是一定合規矩。
關鍵還是前兩篇八股方章，詩只要不犯錯就可以了，文章必須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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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階的手被風吹得要時不時呵氣，頭被吹久很不舒服，有個衙役過來好站在他的旁邊，擋住了寒風。
林澤階抬頭看是林鴻水，清溪村林家族長的兒子，他參加過縣試被林澤階安排進縣衙戶房的，兩人也不對視，默契配合著。
他偶爾會離開去巡視，大部分時間幫林澤階擋風，才讓林澤階好一些。
等到中午時，陽光又極刺眼，林澤階寫不快，常常安慰自己別報怨，寫才是正確的事。
位置不好，沒有辦法提前交卷，先交卷也得等二十個人才能出去，何必急于一時。
七年的努力，每天的早起，平均每日一萬多字的寫文章，還要讀書背誦，林澤階花了無數的心血，一點不敢放松。
寫好的文稿一再檢查改正，抄上發下的考卷紙時，字字都小心，還好這時風不大，不然真的很危險，墨汁吹下去污卷很難取中的。
這時每天寫一萬字小楷的效果出來，林澤階不會在患得患失大量心力流失的情況下，寫3000字左右出現精力不夠的情況，不輕松但算很從容。
草稿中的錯字只有一兩個，錄到正卷白紙上字體如印刷字體，沒有一個錯字，沒有犯忌諱的字，又檢查幾次，才松一口提著的氣。
整個人已經很疲憊，腦袋空白一點不想動。
很多人平時沒有高強度練習，心情輕松寫幾千字不難，科考時不一樣很緊張壓力大，心力交瘁之下寫不出來，寫出來出漏百出，沒有平時的大量練習科考極難過關。
林澤階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左邊的學子，很多人目光呆滯，有很多人還在奮筆疾書，也有兩批人交卷，這時交卷最合適，低調不顯山露水。
他站起來時，有瞬間的天旋地轉，一會兒才站穩招來衙役封卷糊名。
然後考籃按來時的路走，等著二十個人滿放出去。
他又餓又累，揉碎的糕點不怎麼想吃，沒有什麼力氣講話，想著第一場結束了，三天後還要第二場。
這些學子在小聲議論著考題，林澤階年齡小又一言不發，有人過來問他，“這位學子，第二道題你是怎麼破題的？大家交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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