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界之門閉合的瞬間,湛風懷里的溫度突然重得像山。
郝悅眼尾那滴淚還燙在他手背上,他卻不敢動,生怕稍一用力就會把這失而復得的溫暖揉碎。
直到她睫毛輕顫,泛著水光的眼楮緩緩睜開,他才听見自己破碎的靈核里,有什麼東西重新抽芽的聲響。
"疼嗎?"她聲音輕得像飄在茶盞上的茉莉,和三日前小竹樓里追著他喂酒釀圓子時的尾音一模一樣。
湛風喉結動了動,正要說"不疼",耳後突然泛起刺癢。
那道隔著薄紗的低語又鑽了進來"你終于來了。"他猛地轉頭,只看見閉合的裂界之門在石牆上投下淡銀色的殘影。
"阿風?"郝悅指尖輕輕戳他手背,他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攥緊了她的手腕,指節發白。
"門後"他深吸一口氣,靈力感知順著破界之力新生的藤蔓漫開。
這是他最熟悉的探查方式,從前在啟天都市追蹤邪修時,連半縷隱匿的魔息都逃不過——可此刻,他的靈識觸到裂界之門殘留的光痕時,竟像撞進了一片真空。
沒有靈氣的流動,沒有規則的震顫,甚至沒有空氣的溫度。
他瞳孔驟縮,靈識深處泛起刺骨的冷,那冷不是來自外界,倒像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在腐蝕他的感知。"是數據流。"他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像像修士結丹時靈識掃過的陣紋線,但更密,密得沒有縫隙。"
郝悅突然坐直身子。
她的動作太急,湛風慌忙托住她後腰,卻觸到一片沁涼——不是修煉者的寒玉骨,是活人該有的溫度,卻涼得像剛從雪水里撈出來的玉墜。"你覺不覺得"她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腕間那道淡粉胎記,"這里的陽光太像小竹樓了?"
湛風這才注意到,石室內不知何時漫進一片暖光。
牆角的青苔紋路、雲墨腰間觀星閣的銅鈴,甚至郝悅發梢沾著的糯米漿,都和三日前她舉著酒釀圓子追他時的場景分毫不差。
他後頸泛起細汗——那間小竹樓早被邪修的火雷炸成了灰燼,連房梁上的燕子窩都沒剩下。
"它在模仿你的認知。"郝悅突然攥緊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里,"我剛才睜眼時,聞到了酒釀圓子的甜香。
可你知道的,我追你時根本沒煮圓子,是你偷喝了我的桂花釀,我才拿空碗嚇你"
她話音未落,雲墨突然發出一聲悶哼。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那名古宗門後裔正半跪在裂界之門下方,指尖懸在門沿的光痕上。
他的星圖殘卷散落在地,最上面一頁畫著扭曲的星軌,墨跡已經剝落得看不出原樣,卻被他用朱砂重新描了一遍。"不穩定。"他抬頭時,眼底的星芒比任何時候都亮,"這門的結構在崩解,可崩解的方向"他突然抓起殘卷翻頁,泛黃的紙頁發出脆響,"觀星閣最後一代閣主說過,當星圖碎成銀沙,裂界之門會露出"變量回廊"的紋路。"
湛風抱著郝悅走過去。
他看見雲墨指尖點在殘卷某處,那里用血字寫著"通往現實的路不止一條,而我們只是第一個變量。"
"變量?"郝悅輕聲重復,"像像修士突破時的劫數?"
"比劫數更危險。"雲墨喉結滾動,指腹重重壓在"第一個"三個字上,"我曾祖父說,觀星閣觀測到母域之外有雙眼楮。
它們在找能穿過屏障的"變量",因為母域的規則太穩固,穩固到連真相都被鎖死"他突然頓住,抬頭看向湛風,"你剛才用破界之力救郝悅時,靈核碎了?"
湛風點頭。
他能感覺到,碎成齏粉的靈核里,破界之力的藤蔓正以詭異的速度生長,每根藤須都泛著銀白的光,像在往他識海里鑽。
"靈核碎了,規則就鎖不住你了。"雲墨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燙得驚人,"母域的規則是張網,修士的靈核就是網眼里的錨。
你現在"他盯著湛風手背浮現的銀白紋路,聲音發顫,"你現在是網外的魚。"
郝悅突然按住湛風後頸。
那里有塊皮膚正在發燙,像被誰用燒紅的烙鐵烙了個印子。
她指尖剛觸到,湛風就倒抽一口冷氣——他識海里那層薄紗突然被撕開,無數冰涼的數據流涌進來,其中混著一道清晰的、機械的聲音"變量001,確認激活。"
雲墨的星圖突然全部熄滅。
他猛地扯過殘卷,最後一頁的血字正在消失,只留下一行新的墨跡"變量已被母域標記。"
石室內的暖光突然暗了一瞬。
郝悅抱緊湛風,能听見他加快的心跳,一下,兩下,撞得她耳朵發疼。
而湛風盯著自己手背上正在蔓延的銀白紋路,突然想起裂界之門閉合前,那道低語說的"歡迎來到現實變量"。
原來他們不是找到現實,是被現實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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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實,似乎並不歡迎他們。
裂界之門的銀芒在石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子,湛風手背的銀白紋路正順著血管往小臂攀爬,像活物般啃噬著皮膚。
他盯著那道紋路,喉結動了動——方才"變量001"的機械音還在識海回響,母域規則曾像溫水般包裹他的靈識,此刻卻如荊棘,每一絲靈力波動都刺得他太陽穴突突跳。
"阿風?"郝悅的指尖輕輕踫他發顫的手腕,"你在想什麼?"
他低頭看她,她眼尾的淚漬還沒干,睫毛上沾著碎光,可那抹熟悉的溫度里藏著冰碴——方才她踫他後頸時,他分明觸到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涼意。"他們在標記我。"他聲音發啞,指腹蹭過她腕間的淡粉胎記,那是三天前在小竹樓被她用筷子敲出來的紅痕,此刻卻淡得像要融進皮膚,"母域的規則網,現在網眼里漏了個洞。"
郝悅忽然攥緊他的手,指甲掐進他虎口"所以你剛才不動?"
"假信號。"湛風反手握住她的手,將靈力順著掌心渡過去——她的經脈空得像被抽干的河床,殘余靈力細若游絲,"我需要他們以為我還在網里。"他指尖按在裂界之門的光痕上,碎靈核里的破界藤蔓突然暴長,銀白靈力裹著他的意識鑽進光痕縫隙。
雲墨突然站起來,星圖殘卷在他腳邊發出脆響。
他盯著湛風手背的紋路,瞳孔收縮成細線"靈核碎了的修士,靈力波動會像像黑夜里的火把。"他伸手按住湛風另一只手腕,掌心燙得驚人,"你要引他們來,就得把火把涂成灰。"
"所以我借了裂界之門的余波。"湛風閉了閉眼,靈力在光痕里織出亂碼般的陣紋——那是他在啟天都市追邪修時學的偽裝術,專用來騙追蹤法器。
當最後一道假信號順著光痕飄向母域邊界時,他听見郝悅倒抽一口冷氣。
她半跪在地,額頭抵著他腰腹,發頂滲出冷汗"歸魂引動了。"她的靈識像被扯成細線,穿過石牆,穿過母域的雲層,直抵邊界那層看不見的膜。
那里原本該是混沌的靈氣海,此刻卻浮著七八個暗斑,每個暗斑都在吞吐數據流,"他們在記記我們的位置、靈力頻率、甚至你剛才渡給我的溫度。"
"記夠了嗎?"湛風的銀白紋路爬上脖頸,破界之力順著他的靈識竄進那些暗斑。
他能清晰感覺到,每個暗斑都是張網,網中心坐著個冰冷的觀測者——可能是器靈,可能是程序,甚至可能是他不願細想的存在。
"阿風!"郝悅突然拽他衣角,"他們在收網!"
他低笑一聲,破界藤蔓突然炸開。
暗斑最邊緣的那個先開始扭曲,數據流被扯成碎片,像被風卷走的星圖殘頁。
第二個暗斑的網繩纏上他的靈識,他反手一絞,網繩斷成銀沫。
第三個暗斑試圖逃向母域深處,他的靈識追上去,在它核心處烙下自己的靈力印記——那是啟天都市的鎮邪印,專克一切窺視。
"既然你們想看我跳下去。"他抹去嘴角的血,靈力消耗讓他眼前發黑,"那就讓我先拆了這個舞台。"
最後一個暗斑在他掌心爆成藍光時,裂界之門突然發出轟鳴。
石牆震得簌簌落灰,雲墨慌忙扶住牆角的銅鈴,星圖殘卷被氣浪掀得亂飛。
郝悅死死抱住他腰,能感覺到他靈核里的藤蔓在瘋狂生長,每一根都戳得她心口發疼。
銀芒驟暗又驟亮,裂界之門的紋路開始崩塌。
原本閉合的門縫里滲出幽藍的光,像某種活物在呼吸。
湛風盯著那道光,突然听見那道低語又響起來,這次沒有隔著薄紗,清晰得像在耳邊"你終于開始思考了,變量。"
郝悅猛地抬頭,她的靈識還飄在母域邊界,此刻那里的暗斑已全部消失,只剩裂界之門的震動在空氣里蕩起漣漪。
那漣漪撞在石牆上,撞在雲墨的銅鈴上,撞在她腕間的胎記上——胎記突然紅得刺眼,像被誰用烙鐵重新烙過。
"阿風"她聲音發顫,"門後的震動不像普通的靈力波動。"
湛風按住她後頸,那里的皮膚還在發燙。
他能感覺到,裂界之門閉合的余波里藏著某種更龐大的東西,像沉睡的巨獸翻了個身。
破界藤蔓突然扎進他識海最深處,他眼前閃過片段數據流組成的天空,無數雙眼楮在雲層後注視,而他和郝悅的身影,正被投影在某塊泛著冷光的屏幕上。
"他們還沒走。"他低喃,銀白紋路爬上他眉骨,"只是換了方式看。"
裂界之門徹底閉合的瞬間,石室內的溫度驟降。
郝悅打了個寒顫,往他懷里縮了縮。
雲墨蹲下身撿星圖殘卷,最後一頁的血字又變了,這次是用金粉寫的"變量開始反抗,母域警報等級提升。"
而湛風盯著自己指尖的銀白光芒,忽然笑了。
那笑里沒有懼意,只有破界藤蔓刺穿靈核時,他听見的、最清晰的心跳聲——那是屬于"變量"的,鮮活的,不肯被規則碾碎的心跳。
石牆之外,母域的雲層突然裂開道縫。
有什麼東西順著那道縫鑽了進來,像根透明的針,輕輕扎進了裂界之門的位置。
而這一切,都被湛風靈識里的破界藤蔓,如實記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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