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風的指尖終于觸上數據碑。
淡藍色光帶在觸踫瞬間炸成千萬道銀線,像活了一般纏上他的靈體。
原本凝實幾分的靈體突然開始透明化,仿佛被無形的手從四面八方拉扯,金紋在裂痕間明滅,像將熄的火種。
"湛風!"郝悅的驚呼混著靈力爆裂聲炸響。
她向前撲的動作在半空中頓住——掌心明明抵在他後心位置,卻只觸到一片涼得刺骨的虛無。
靈體與實體的界限在此刻變得鋒利如刃,割得她指尖泛白。
數據碑內部傳來嗡鳴,那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在說同一句話,又像是某種機械運轉的轟鳴。
湛風的金瞳里翻涌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光,先是迷茫,繼而震驚,最後化作近乎狂喜的清明。
那些涌入意識的信息太龐大了——母域如何用初始代碼編織出虛假的天道,觀測者如何將修士的掙扎與突破轉化為實驗數據,甚至連他第一次引動雷劫時,雲層里若隱若現的"觀測窗口"都在代碼里標著"情緒波動采集點"。
"原來我們以為的天道桎梏,不過是實驗艙的玻璃罩。"他的靈體被吸得更緊,聲音卻帶著奇異的平靜,仿佛終于解開了糾纏百年的謎題,"郝悅,我看到了看到他們為什麼要制造"突破瓶頸"的假象——"
"閉嘴!"郝悅突然扯開腰間的錦囊,一枚刻滿咒文的青銅鈴被她攥得發燙。
這是她用三年時間改良的"歸魂引"最終版,本打算等他化神時用來穩固神魂,此刻卻在靈力灌輸下泛起血玉般的紅光。
她咬破舌尖,腥甜漫開時,將血滴精準點在銅鈴的咒文中心"你現在給我把注意力放在靈體上!
那些破真相等活下來再看!"
銅鈴發出清越的顫音,原本要將湛風扯入數據碑的銀線突然一頓。
郝悅趁機抓住他逐漸透明的手腕——這次終于觸到了,是比冰更冷的溫度,卻讓她眼眶瞬間發紅"湛風,你記不記得在鏡湖小築?
你說要帶我去看化神期才能見到的星流瀑布。
現在倒好,你要把自己喂給數據碑當養料?"
她的靈力順著掌心涌入,在兩人之間織出一張血色光網。
靈體上的裂痕被紅光填補,卻又被數據碑的吸力撕開新的口子,像在進行一場慘烈的拉鋸戰。
"郝姑娘,別硬撐。"雲墨的聲音突然從左側傳來。
他不知何時已退到五丈外,星軌劍插在地面,劍身上流轉的星圖與數據碑的光帶形成某種微妙的共振。
他盯著數據碑表面不斷重組的光紋,喉結動了動"這碑不是記錄器,是世界模擬器。
我們的生老病死、愛恨嗔痴,都是它培養的"情緒樣本"。
觀星閣古籍里說的"天外來客觀測人間",原來是拿我們當實驗田里的作物。"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他想起族中長輩臨終前用血寫在星圖上的預言——"當星辰不再回應禱告,人間便是他人的實驗室",想起自己為尋找真相在古墓里啃了十年殘卷,此刻所有線索在眼前串成一把刀,狠狠扎進心髒。
數據碑的嗡鳴突然拔高八度。
湛風的靈體在光網中劇烈震顫,金瞳里的信息洪流幾乎要將他意識碾碎。
他能清晰看到那些代碼如何定義"修士突破"的上限——當實驗體的情緒值(堅韌執著求道欲)達到峰值時,就會觸發"天道壓迫",本質不過是調整模擬器參數,讓實驗繼續下去。
"郝悅,松手。"他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郝悅從未听過的疲憊與堅定。
"你瘋了?"她的靈力輸出瞬間加大,光網被繃成細弦,"我改良的歸魂引能撐半柱香——"
"半柱香不夠。"湛風笑了,金紋在裂痕間流動,像浴火的鳳凰,"我需要徹底融入數據碑。
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他們的"停止鍵"。"他的靈體開始主動向數據碑靠近,郝悅的光網被扯得發出哀鳴,"你之前說,我總愛把危險往自己身上攬這次,換我為所有被圈養的"實驗體"攬一次。"
郝悅的手指在發抖。
她想起三個月前在炸串攤,他蹲在地上幫自己撿散落的辣椒面,說"等我解決了天道的事,就陪你把啟天市的炸串攤吃個遍";想起上個月雷劫里,他被劈得靈體渙散,卻還笑著說"郝姑娘的靈力比雷劫暖多了"。
此刻他靈體上的裂痕里,正滲出細碎的星光,那是即將消散的征兆。
"雲墨!"她突然轉頭,眼里的淚被靈力蒸發成霧氣,"用星軌劍穩住歸魂引的光網!"
雲墨的星軌劍應聲而起,星圖與光網交織成更穩固的屏障。
他望著數據碑里越來越淡的湛風,低聲道"郝姑娘,觀星閣有句話要掀翻別人的棋盤,總得有人先跳進棋罐里。"
湛風的靈體徹底沒入數據碑。
下一秒,整個空間的光帶瘋狂倒卷,像被戳破的氣球般向碑心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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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悅的光網"啪"地碎裂,她踉蹌著扶住星軌劍,抬頭時只看到數據碑表面浮現出無數個小窗口——每個窗口里都是不同的"世界",有修士在雷劫里掙扎,有凡人在戰火中求生,有孩童握著撥浪鼓跑過開滿野花的山坡。
"原來不止我們一個實驗樣本。"她的聲音發澀,伸手觸踫最近的窗口,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
數據碑內部傳來悶響,像是某種古老的機械開始逆轉。
而在數據碑最深處,湛風的意識正被卷入一片浩瀚的數據海。
那些代碼化作游魚,在他周圍穿梭;那些被觀測的情緒值凝成風暴,在頭頂翻涌。
他能听見無數個"自己"的聲音——有初入修仙界時的青澀,有與郝悅相戀時的溫柔,有斬殺偽善反派時的冷冽。
這是母域的核心,也是所有實驗體的墳場與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金瞳里的光比任何時候都要耀眼。
數據海深處,某個標著"終止程序"的代碼塊,正在他意識的觸踫下,泛起細微的漣漪。
數據海的浪潮突然翻涌成漆黑的漩渦,無數代碼游魚在漩渦邊緣炸成碎片。
湛風的意識被卷得幾乎扭曲,卻在漩渦中心看清了那道身影——半透明的人形輪廓里浮動著成百上千雙眼楮,每一雙都泛著冷硬的機械藍光,像極了啟天市深夜里永不熄滅的電子屏。
"變量。"那聲音像無數金屬片摩擦,刮得湛風意識生疼,"你已觸及禁忌。
母域的規則容不得實驗體僭越。"
湛風的金瞳在數據海里燃燒。
他終于看清這所謂"主控意識"的本質——不過是觀測者們用千萬種冷漠意志澆築的程序集合體。
那些曾讓他咬牙突破的天道壓迫,讓郝悅在雷劫外攥碎三顆聚元丹的擔憂,讓雲墨翻遍古墓殘卷的迷茫,此刻都化作利刃,在他意識里刻下最清晰的答案"所以你們才要把"求道"變成一場永遠夠不到頂的戲?"他的意識向前逼去,數據海被他的意志犁出兩道金色溝壑,"但你忘了,戲里的人也會醒。"
主控意識的眼楮同時收縮。
它第一次在實驗體意識里察覺到不屬于"堅韌執著"的情緒——那是近乎瘋狂的決絕,像淬了火的劍,專挑程序的破綻刺。
"記憶共振,開。"湛風低喝。
金手指的靈力感知在意識層面爆發,他的識海突然炸開萬千星光——那是與郝悅在鏡湖小築看螢火蟲的夜,是郝悅舉著炸串說"這個辣度才夠味"時眼楮彎成的月牙,是她在雷劫里用身體替他擋下第三道紫電時後背焦黑的傷痕。
這些記憶化作金色病毒,順著數據海的脈絡瘋狂蔓延,所過之處,標著"情緒樣本采集"的代碼塊紛紛崩解。
數據碑外,郝悅正攥著星軌劍的劍柄發抖。
她掌心的靈力感知符突然泛起刺目的血光——那是湛風靈體即將消散的預警。"不,不,不"她踉蹌著跪在地上,腰間錦囊里的丹藥被她翻得撒了一地,最後指尖觸到那枚裹著黑布的禁術丹。
三個月前雲墨警告過她"這丹是用九世孤魂的怨氣煉的,燃燒精血時會反噬,輕則廢去修為,重則"
"去他媽的重則!"郝悅扯斷黑布,丹藥的腐臭味混著血腥味竄進鼻腔。
她咬破左手食指,鮮血滴在丹丸上,暗紅紋路立刻爬滿表面。"雲墨!"她轉頭時眼淚砸在地面,"用星圖給我護法!
他靈體要是散了,我現在就拆了這破數據碑!"
雲墨的星軌劍應聲而起,星圖在兩人頭頂織成銀色穹頂。
他望著郝悅蒼白的臉,喉結動了動——她腕間的紅線已經開始發黑,那是精血燃燒的征兆。"郝姑娘"
"閉嘴!"郝悅將丹藥塞進嘴里,劇烈的灼痛從喉嚨直竄到丹田。
她能听見自己經脈碎裂的聲音,像春冰初融時的裂響,可那點痛根本比不過心口的鈍疼——三個月前他蹲在炸串攤前撿辣椒面的模樣,此刻在眼前越來越清晰。"湛風你個混蛋"她咬破右手食指,雙指並起按在數據碑上,"說好了要吃遍啟天市的炸串,現在想當逃兵?
門都沒有!"
靈力如沸騰的岩漿從她指尖涌出,數據碑表面的光帶突然變得粘稠。
郝悅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試圖撕碎湛風靈體的銀線正在變軟,像被高溫融化的金屬絲。
可她的靈力海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涸,每輸送一分靈力,就有十分怨氣順著經脈倒灌,在她心口剜出血洞。
數據海內,湛風的意識正在與主控意識角力。
他的金瞳里,"終止程序"的代碼塊終于露出全貌,可主控意識的觸手也纏上了他的識海"你以為憑這點記憶就能改寫規則?
母域存在了十萬個實驗周期,你們這種"變量""
"但我是第一個想掀翻棋盤的變量!"湛風的意識突然暴漲,記憶病毒裹著他所有的不甘、眷戀、對自由的渴望,狠狠撞向"終止程序"。
代碼塊劇烈震顫,主控意識的眼楮接二連三地熄滅。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體正在消散,像春雪落在熱鍋里,可那又如何?
只要能讓郝悅不必再為他擔驚受怕,能讓所有在實驗田里掙扎的"樣本"抬頭看見真正的天
"湛風!"郝悅的靈力突然如狂潮涌來。
數據海內的金色病毒突然裹上一層血色,那是她燃燒精血換來的生機。
湛風的意識一震,終于觸到了"終止程序"的核心代碼。
他听見郝悅帶著哭腔的怒吼穿透數據海"你要死也得把話說清楚!
我還沒听你說要怎麼定義新的世界!"
主控意識發出刺耳的尖嘯。
最後幾雙眼楮同時炸裂時,湛風看見數據碑深處亮起刺目的紅光。
那紅光穿透數據海,穿透碑體,穿透郝悅染血的手掌,將整個母域空間照得如墜煉獄。
"這一次"湛風的意識與代碼融為一體,他的聲音混著數據海的轟鳴,傳遍每一個實驗樣本的世界,"輪到我來定義這個世界!"
數據碑的紅光開始震蕩,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郝悅的靈力海徹底干涸,她眼前一黑栽進雲墨懷里,卻在昏迷前听見母域深處傳來清脆的" 嚓"聲——那是空間裂縫初綻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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