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淵的風裹挾著晨霧灌入山谷,雲墨那句“歡迎來到觀測者的劇場”仍在石縫間嗡嗡回響。
湛風靈體上的金色光芒隨著呼吸明滅閃爍,他望著雲墨暗紅色右眼中翻涌的星軌,突然開口道“你既不是敵人,也不是盟友,只是一個知曉太多秘密的旁觀者。”
這句話猶如一根細針,扎進了晨霧之中。
雲墨指尖的光團微微一頓,但嘴角的笑意並未消散“旁觀者?倒也恰當。”
“帶我去母域。”湛風伸出手,靈體指尖的金色光芒凝聚成細針狀——這是他靈力即將失控的征兆。
他能听見自己識海中那團被黑幕籠罩的光在發燙,如同一塊燒紅的鐵,每分每秒都在催促他向前,向前,再向前。
“湛風!”
郝悅的聲音帶著顫抖,撞進他的耳膜。
不知何時,她繞到了他的身側,短刃上“郝”字的紅光映照在她泛白的指尖上——那只手正緊緊攥著他靈體的手腕。
靈體本無實體,但此刻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混合著銀杏葉的清香,那是昨夜她硬塞給他的破妄丹殘留的藥氣。
“你想清楚了嗎?”她仰起臉,眼角泛紅,“你現在是靈體,連一塊玉牌都握不牢,貿然進入未知領域……”她喉結動了動,把“魂飛魄散”四個字咽回了肚子里,“可能會徹底消散的。”
湛風望著她睫毛上掛著的晨露。
三天前在藏經閣,她為了查找母域的典籍,熬得眼底發青;昨天在玄冥淵,她用短刃為他擋下了三道陰火;此刻她攥著他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就像一株被暴雨打彎的銀杏,明明自己快要撐不住了,還往他懷里塞暖手爐。
“我知道其中的風險。”他靈體上的金色光芒突然變得柔和起來,輕輕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但你還記得上個月在忘憂谷嗎?那些泡在玻璃罐里的‘實驗體a 7’,每一張臉都和我一模一樣。”他聲音低沉,“如果我不去母域,下一個被貼上標簽的,可能就是你。”
郝悅的手指猛地一縮。
她望著石碑上重新滲出的血字“第二階段觀測啟動”,喉嚨間泛起一股腥甜——那是她昨夜偷偷吞下的凝血丹在反噬。
但當她再次抬頭時,眼底只剩下淬火般的堅定“要去就一起去,我帶了十顆破妄丹,足夠撐到……”
“通道不在這里。”雲墨突然插話。
他指尖的光團“啪”地熄滅,露出掌心半透明的玉簡,“在啟天都市的‘天機塔’頂。那里曾是觀星閣的舊址,也是命運推演的核心之地。”
“天機塔?”郝悅松開湛風的手,短刃“唰”地出鞘半寸,“三個月前那場雷劫把塔頂劈出了一個窟窿,現在還圍著禁空符——你確定那里能進入母域?”
雲墨把玉簡拋給湛風。
靈體無法觸踫實物,但玉簡在穿過他手掌時泛起藍光,一行小字浮現在他的識海之中“星圖照不穿黑幕,便做黑幕里的刺——郝悅批注。”
“觀星閣雖然倒了,但推演命運的陣基還在。”雲墨轉身朝山谷出口走去,玄色道袍掃過石碑上的血窪,“若想知道是誰在編寫你們的劇本,總得去作者的書房看看。”
湛風望著他的背影。
晨霧中,雲墨暗紅色右眼中的星軌突然加速旋轉,就像一台精密運轉的齒輪。
他想起方才在通道里看到的實驗室,那些貼著“實驗體a 7”標簽的玻璃罐,突然明白了雲墨所說的“劇場”是什麼——他們不過是被寫好台詞的提線木偶,而母域,是提線人所在的後台。
“我去。”他轉頭看向郝悅,靈體的金色光芒包裹著她發梢的銀杏葉,“但你留下。”
“湛風——”
“听我說。”他打斷了她,“如果母域真的有能抹消靈體的力量,我需要一個在外接應的人。”他的指腹輕輕觸踫她短刃上的“郝”字,“你帶著長弓守在天機塔下,若我三柱香的時間還沒出來……”
“燒了塔基。”郝悅咬著嘴唇笑了,眼淚卻砸在短刃上,濺起細小的火星,“用你的道袍當引火紙。”
雲墨的腳步在谷口停住。他側過臉,暗紅色右
“走吧。”雲墨抬手召喚來一只青鸞,“趕在正午雷劫前到達天機塔,否則推演陣基會被淨化。”
青鸞振翅時帶起的風掀開了湛風的道袍。
他望著郝悅逐漸縮小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夜她在古籍上寫的批注“黑幕里的刺,總要先找到刺的位置。”
而刺的位置,或許就在雲墨體內。
湛風望著前方雲墨微微駝著的脊背,識海中那團光突然輕輕一顫。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靈體——金色光芒正以極慢的速度流轉,順著他的視線,掃過雲墨後頸那道淡金色的印記。
那是方才他沒注意到的。
就像一枚被刻意隱藏的芯片。
(湛風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靈力感知能力悄然運轉——雲墨體內的靈力波動,竟混雜著金屬摩擦般的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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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青鸞的尾羽掃過晨霧時,湛風靈體上的金芒突然凝聚成細網,順著雲墨後頸那道淡金色印記的方向蔓延開來。
他的喉嚨間泛起熟悉的灼燒感——這是金手指運轉到極致的征兆。
自三個月前在實驗室看到“實驗體a 7”的玻璃罐起,他的靈力感知能力便開始發生異變,能夠捕捉到尋常修仙者察覺不到的“數據震顫”,就像指尖觸踫到了另一個維度的電流。
此刻,那些震顫正順著雲墨的靈力脈絡翻涌。
湛風的靈體幾乎要透明成一道光,他看見雲墨丹田處的靈核不再是修士常見的玉髓色,而是流轉著暗藍色的數據流,每一道紋路都像是經過精密計算的代碼。
更深處,有一團幽光在抗拒他的感知,金屬摩擦般的蜂鳴聲突然拔高,刺得他的識海生疼——那是觀測者母域特有的“數據共鳴”,與實驗室玻璃罐上的編號完全同頻。
“湛風?”郝悅的手輕輕踫了踫他靈體的肩膀。
她短刃上的“郝”字紅光微微閃爍,是在提醒他收斂靈力波動。
方才他的金芒太過熾烈,連青鸞都發出了不安的低鳴。
湛風猛地收回感知,靈體表面的金網“唰”地坍縮成星點。
他望向郝悅時,眼底還殘留著驚濤駭浪——原來雲墨不是旁觀者,而是母域安插在局中的“連接器”。
可為什麼呢?
是為了引他入局,還是……
“我沒事。”他勉強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余光瞥見雲墨已經跨上青鸞的背,玄色道袍下的後頸印記在晨光里若隱若現。
必須隱瞞金手指的異變,若讓雲墨察覺到他能看透數據層,說不定會觸發母域的警惕機制。
郝悅顯然沒有相信他的敷衍。
她將短刃一旋,刀背重重地磕在他靈體的手腕上——靈體本沒有痛覺,可這一下竟讓他想起去年在落霞峰,她用同樣的力道敲他的額頭,罵他“又在憋什麼送死的主意”。
“說。”她歪著頭,銀杏葉從發間滑落,“剛才你靈體的金芒像是要燒穿雲墨的魂。”
湛風的喉結動了動。
谷風卷著郝悅身上的藥香涌入他的鼻腔,是她新制的固魂散,帶著苦澀的艾草味。
他想起昨夜她在密室里調配歸魂引時的側臉,燭火在她眼下投下青影,指尖被丹爐燙紅也不肯停手——這樣的她,若知道雲墨的異常,怕是要立刻抽刀架在對方脖子上。
“我感知到母域的牽引。”他半真半假地說,“在靈體狀態下更清晰,所以……”
“所以要我準備歸魂引的強化版。”郝悅突然打斷他的話,從袖中摸出一個青瓷瓶拋了過來。
瓶子穿過他靈體時泛起銀光,瓶身上“九轉歸魂”四個小字灼得他的識海發燙,“昨夜在藏經閣翻到殘卷,用你的本命精血、我的心頭血,再加三株千年朱果。”她的指尖輕輕劃過瓶身,“就算你在母域被撕成靈粉,這東西也能把你拼回來。”
湛風望著她指腹上的新傷——是取心頭血時劃的,還沾著淡紅色的血漬。
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她發著高燒替他擋雷劫,也是這樣,把所有危險都切成碎片吞進肚子里,只給他看最干淨的那一面。
“但我有條件。”郝悅突然踮起腳,指尖按住他靈體的眉心。
靈體本沒有溫度,可他卻清晰地觸到她掌心的薄繭,混合著歸魂引的藥氣,“我要跟你一起進母域。”
“不行。”湛風想也不想地拒絕,“靈體狀態下我都未必撐得住,你是肉身——”
“靈體是吧?”郝悅突然笑了,從腰間解下一枚玉牌拍在他的胸口。
玉牌穿過靈體時炸開金光,竟是他去年送她的“同心鎖魂玉”,“我早把半塊魂封進玉里了。”她的指腹摩挲著玉牌上的刻痕,“現在我既是肉身,也是半靈體,母域的規則未必能傷我。”
湛風盯著那枚玉牌。
玉面刻著的“風”“悅”二字泛著淡金色,是他用本命劍刻的,當時郝悅還笑他手笨,刻得像狗爬。
此刻那兩個字卻亮得刺眼,照見她眼底的倔強——和三年前在忘憂谷,她舉著短刃擋在他面前時,一模一樣。
“好。”他听見自己說道。
郝悅的眼楮突然亮了,像被點著的燭火。
她撲過來抱他,卻穿過靈體撞了個空,倒把自己摔得踉蹌。
湛風的靈體不受控制地泛起溫柔的金芒,裹住她發梢的銀杏葉,“但你要听我指揮。”
“知道啦——”她笑著退開,卻在轉身時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聲音說,“要是敢把我甩在塔下,我就燒了你的煉丹爐。”
雲墨的聲音從青鸞背上飄來“再耽擱,雷劫要提前了。”
湛風最後看了一眼山谷里的血字石碑。
“第二階段觀測啟動”的血痕正在褪去,像是被某種力量抹去。
他牽起郝悅的手——靈體與肉身相觸的瞬間,同心鎖魂玉突然發燙,兩股靈力在掌心交織成繩。
青鸞振翅而起時,湛風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他的意識像是被放進了旋轉的琉璃盞,明明盯著前方的雲墨,視線卻不受控制地偏移,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正將他往東南方牽引——那里是啟天都市的方向,是天機塔所在的位置。
郝悅的手在他掌心收緊。
她望著他突然渙散的瞳孔,剛要開口,卻見雲墨轉頭瞥來,暗紅右眼里的星軌轉得更快了。
“坐穩了。”雲墨說。
晨霧在腳下翻涌成海。
湛風望著郝悅發間的銀杏葉被風吹得打轉,突然想起昨夜她在古籍空白處寫的最後一句批注“當提線人開始害怕木偶看見線,戲幕就要落了。”
而他們,正握著刀,走向幕布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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