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燭火被穿堂風掀得搖晃，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石牆上，像兩株根系糾纏的老樹。
湛風垂眸望著郝悅發頂翹起的碎發，先前被系統意識灼燒的識海仍有些發漲，可懷里這具溫熱的身子，比任何靈丹都更讓他安心。
\"剛才那團黑火竄進你識海時......\"郝悅吸了吸鼻子，指尖攥住他衣襟的力道大得發顫，\"我連你的心跳都摸不著了。\"她仰起臉，眼尾還掛著淚珠，可語氣里的凶勁倒先冒了出來，\"要是你敢再把自己當誘餌——\"
\"不會了。\"湛風用拇指蹭掉她臉上的淚，指腹上的血漬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洇出淡紅印記，\"現在靈能和靈力徹底相融，我能感覺到每條經脈都像被靈焰洗過一遍。\"他屈指抵在自己心口，那里暗銀色的紋路正隨著呼吸微微發亮，\"連這鬼東西......\"他頓了頓，\"也成了能被我掌控的標記。\"
郝悅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進來︰\"它再敢亂爬，我就拿雷符燒了它。\"她說著瞪向那道暗紋，倒把石桌上的丹瓶震得輕響——到底是藏不住的暴躁脾性。
\"咳。\"
木門被推開半寸，李大哥的身影擠了進來。
他腰間的玉佩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顯然是跑著來的。
先前總皺著的眉峰此刻松了些，可眼底還帶著熬了整夜的青黑︰\"聯盟里幾個擅長追蹤靈氣波動的兄弟，順著系統意識殘留的數據流查了整晚。\"他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紙，展開時帶起一陣風，\"天啟計劃......比我們想的更邪乎。\"
湛風松開郝悅，轉身接過卷軸。
張小弟立刻湊過來，脖子伸得像只好奇的鵝，卻在看清卷軸內容時倒抽一口涼氣︰\"這、這是實驗室的構造圖？\"
\"不止。\"李大哥伸手點在圖上某處，指尖微微發顫，\"我們在廢棄的靈脈礦洞里發現了暗門，門後牆上刻著實驗體編號——01到10，每個編號對應一個名字。\"他抬頭看向湛風，目光灼灼，\"07號......是你的生辰八字。\"
密室里霎時靜得能听見燭芯爆開的輕響。
郝悅下意識攥住湛風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
小靈的光霧\"唰\"地縮成一團，像受了驚的螢火蟲，過了片刻才怯生生飄到卷軸上方，光絲輕輕掃過\"07\"兩個字。
\"他們把修仙界當培養皿。\"湛風的聲音很低，卻像淬了冰的刀刃，\"結丹期修士突破時引發的靈氣風暴，元嬰期的雷劫......全是實驗數據。\"他的拇指緩緩劃過卷軸邊緣，那里用朱砂標著\"世界穩定性評估\"幾個小字，\"所以系統意識要阻止我突破，怕我破壞他們的實驗環境。\"
\"還有更狠的。\"李大哥從袖中摸出塊黑色晶玉，往桌上一放，\"這是在暗門里找到的監控水晶，能回放三個月前的畫面。\"他指尖結印，晶玉泛起幽藍光芒，映出畫面里——
湛風瞳孔驟縮。
畫面里的\"他\"正站在同樣的密室里，可眼神空洞得像具傀儡，抬手時袖口滑落，露出和此刻如出一轍的暗銀紋路。
下一秒，\"他\"突然抬頭看向水晶的方向，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實驗體07，情緒波動值達標，建議開啟最終測試。\"
\"這是......\"郝悅的聲音發緊。
\"系統意識操控你時的影像。\"李大哥按滅晶玉，\"我們發現這東西時，它正對著你的識海位置。\"他看向湛風，目光里的疑慮徹底消散，只剩沉郁的憤怒，\"現在信了吧？
你不是被天道排斥，是被圈在玻璃罐里的小白鼠。\"
湛風沒說話。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掌，剛才觸踫晶玉時，識海深處突然泛起一陣熱意——是系統意識被燒盡前殘留的碎片，像被風吹散的火星，在記憶里忽明忽暗。
他能隱約听見金屬摩擦的聲響，聞到消毒水混著焦糊味的怪味，還有個機械音在重復︰\"實驗體07，覺醒度37......\"
\"風哥？\"張小弟踫了踫他胳膊，\"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湛風抬頭，眼底的赤金火星比之前更盛，\"我需要理清楚這些碎片。\"他看向李大哥，\"暗門的位置、監控水晶的存放點，這些信息能復制嗎？\"
\"早讓人去辦了。\"李大哥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聯盟里所有核心修士都收到了消息，現在就等你一句話——\"他的目光掃過郝悅，掃過張小弟，最後落回湛風臉上，\"是繼續當他們的實驗品，還是掀了這破實驗室？\"
\"掀。\"湛風說得斬釘截鐵。
他伸手按住胸口的暗紋，那里的灼燒感突然變得清晰，像在回應他的話，\"但得先弄明白......\"他頓了頓，目光投向密室穹頂，月光透過雲隙灑在他銀灰瞳孔里，\"他們到底在怕什麼。\"
郝悅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暗紋傳來，像團燒不盡的火︰\"我陪你。\"
張小弟立刻挺直腰桿︰\"我也去！
就算打不過，我還能幫著搬炸藥——\"
\"小靈也在！\"光霧猛地脹大一圈，原本微弱的光芒變得清亮，\"湛大哥的識海......剛才有碎片在跳，小靈可以幫著撿！\"
李大哥笑了，伸手拍了拍湛風肩膀︰\"我去把暗門的防御圖拿來，順便叫上那幾個總說你是異端的老東西——\"他轉身走向門口，又回頭補了句，\"這次，他們得親眼看看誰才是瘋子。\"
門\"吱呀\"一聲合上。
郝悅彎腰撿起地上的丹瓶，抬頭時正看見湛風閉了眼，眉心微微皺起。
她知道，他又在梳理識海里的信息碎片了——那些系統意識燒盡前的殘響，那些不屬于這個修仙界的聲音，此刻正像潮水般漫過他的記憶。
而在更深處的實驗室，休眠艙的紅光映亮了\"07\"兩個字。
警報聲里，某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猛地拍響控制台︰\"覺醒度突破50！
快啟動緊急預案——\"
\"來不及了。\"另一個聲音冷笑，\"你沒看見嗎？
實驗體07......\"
\"在掀蓋子。\"
密室里的燭火忽明忽暗，將湛風緊繃的下頜線投在石牆上。
他閉著眼，眉心皺成一道深溝——識海深處的碎片正翻涌如潮。
金屬摩擦的嗡鳴、消毒水混著焦糊的氣味、機械音重復的\"實驗體07，覺醒度37\"，這些不屬于修仙界的記憶像針一樣扎進他的神經。
\"風哥的識海在發燙。\"小靈的光霧突然凝成細流，鑽入他眉心，\"有團金色的東西裹著碎片，像是......古玉簡的加密紋路！\"
郝悅立刻湊近，指尖輕輕搭在湛風手腕上。
他的脈搏跳得又急又燙，像藏著團要燒穿血管的火。
張小弟扒著石桌邊緣，喉結滾動兩下，把\"要不要歇會兒\"的話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的湛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嗡——\"
湛風的睫毛劇烈顫動。
記憶碎片與古玉簡的紋路突然在識海深處交織，像兩柄鑰匙同時插進鎖孔。
他看見無數透明的玻璃罐懸浮在黑暗中，每個罐子里都流轉著修仙界的景象︰有人在雷劫里掙扎，有人在靈脈旁打坐，有人正揮劍斬向系統意識......而所有玻璃罐的標簽上，都印著同一個名字——\"天啟模擬實驗室\"。
\"這里......\"湛風猛地睜眼，銀灰瞳孔里翻涌著驚濤，\"是一座模擬實驗室。\"他的聲音發啞，像是被砂紙磨過，\"我們看到的山川湖海，經歷的生老病死，甚至修仙界的天道規則......全是為了觀測修仙者進化過程的實驗環境。\"
\"那我們......\"小靈的光霧\"啪\"地炸開，又緩緩聚成發抖的小團，\"豈不都是......實驗品？\"
郝悅的手在他腕間收緊，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她望著湛風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靈脈山澗初見時，他也是這樣的眼神——那時他說要\"沖破天道束縛\"，如今才知道，所謂的\"天道\"不過是實驗室的玻璃蓋。
\"或許更糟。\"湛風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們觀測的不是我們的實力，是我們的......可能性。\"他指向石桌上的監控水晶，\"就像看小白鼠能不能咬穿籠子，看螞蟻能不能堆出更高的土丘。
系統意識阻止我突破，不是怕破壞環境，是怕我證明......實驗體也能掀翻培養皿。\"
張小弟猛地攥緊腰間的短刀，刀鞘撞在石桌角發出脆響︰\"那咱們就掀了這破籠子！
風哥說怎麼干，我張大膽兒第一個沖——\"
\"先別急。\"郝悅打斷他，拇指輕輕摩挲湛風腕間的暗銀紋路，\"得先弄清楚出口在哪。\"她抬頭時眼尾泛紅，可語氣比淬了冰的靈鐵還硬，\"他們能造一個世界，就能造第二個、第三個。
我們要找的不是裂縫，是......\"
\"規則的漏洞。\"湛風接話。
他站起身，暗銀紋路順著手臂爬上後頸，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修仙界的規則是他們定的，但靈能是我自己的。
剛才靈能融合時，我摸到了點門道——\"他屈指一彈，掌心騰起幽藍靈焰，這次火焰里竟纏著金線，\"他們以為靈焰只能燒靈氣，可現在......\"火焰突然暴漲三尺，\"它能燒規則。\"
\"去山頂。\"郝悅突然扯他衣袖，\"我帶你去看啟天都市的夜景。\"她的眼楮亮得驚人，\"以前總覺得那些燈火是凡人的煙火，現在才明白......\"她頓了頓，\"它們也是實驗的一部分。
但既然是假的，燒了又如何？\"
四人魚貫出了密室。
山風卷著露水撲在臉上，湛風站在懸崖邊，望著腳下連綿的燈火。
啟天都市的輪廓在月光下像只蟄伏的巨獸，而更遠處，修仙界的靈脈正泛著幽綠熒光——那是實驗室為實驗體準備的\"飼料\"。
\"他們以為我只是個實驗體。\"湛風的聲音被山風吹散，又被靈能聚成炸雷，\"但他們錯了。\"他抬起手掌，靈焰真火在掌心旋轉成漩渦，這次火焰里不僅有金線，還有細碎的銀光——那是系統意識殘留的碎片在燃燒，\"我不是棋子，是......\"
\"破局者。\"郝悅接得利落。
她指尖結印，一道雷符從袖中竄出，\"要燒就燒徹底些。\"
靈焰與雷火在半空相撞，炸出刺目白光。
張小弟捂住眼楮，透過指縫看見更驚人的景象︰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裂開一道銀白縫隙，像塊被砸出裂紋的玻璃。
縫隙里隱約能看見流動的數據流，還有黑 的機械齒輪輪廓，像某種蟄伏已久的巨獸睜開了眼楮。
\"風哥......\"張小弟的聲音發顫，\"那是......\"
湛風眯起眼。
裂縫里傳來熟悉的機械音，比記憶中更急促︰\"實驗體07覺醒度突破60！
緊急預案啟動失敗！\"他能感覺到暗銀紋路在發燙，那是實驗室在試圖鎖定他的位置。
\"看來......\"他望著裂縫，嘴角勾起鋒利的笑，\"有人也開始坐不住了。\"
山風突然變急，卷著靈焰的余燼撲向裂縫。
湛風向前邁了半步，暗銀紋路順著脖頸爬上耳尖——這一次，他要親自看看，實驗室的玻璃蓋後面，究竟藏著怎樣的\"觀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