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的靈體在誅心紋下逐漸透明，可當那聲悶響撞進湛風耳中時，他瞳孔里的赤金突然炸成火星。
\"郝悅！\"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
湛風的靈識如利刃劃破屏障，瞬間穿透三十里外的迷霧——入目是郝悅半跪在地，發梢沾著血珠，身側三具焦黑的尸體還在冒青煙；而她身後陰影里，那道身影正緩緩直起腰，染血的匕首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是張叔。
啟天都市里最慈眉善目的老藥商，總在街角給流浪貓喂魚干的張叔。
此刻他額間浮著暗紅咒印，袖口露出半截與林遠同款的玄鐵鏈——那是古老家族控制死士的標記。
\"原來你們連市井都滲透了。\"湛風的聲音突然沉得像壓了塊千鈞石。
他望著林遠扭曲的臉，靈焰在指尖凝成細針，\"你替我擋雷時，張叔剛好在青竹峰後山采藥，這巧合，我該信嗎？\"
林遠的靈體抖得更厲害了，誅心紋勒得他脖頸滲出黑霧︰\"你...你早就算到？\"
\"三天前你掉出護心符時，郝悅就去查了張叔的藥鋪。\"湛風屈指一彈，靈焰針精準釘入林遠丹田，阻斷他自毀的靈力，\"她在藥櫃暗格里找到半塊引魂香，和你腰間的，同爐燒的。\"
林遠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黑霧從七竅涌出，竟要強行撕裂誅心紋。
湛風反手按在石碑上，玉玨力量順著誅心紋如活物般鑽入林遠識海——這是守護靈留下的手段，專破一切偽裝。
\"啊！\"林遠的面容開始扭曲，先是青年模樣的道修，接著變成滿臉刀疤的中年漢子，最後竟是半張人臉半張獸臉的怪物。
他瞪著湛風，獠牙間溢出黑血︰\"你毀了我三百年的偽裝...古老家族不會放過你！\"
\"他們連自己的靈脈都要污染，早該被放過了。\"湛風指尖靈焰暴漲，將林遠的靈體燒得滋滋作響。
他的目光卻始終鎖著屏障外的畫面——郝悅已經摸向腰間的玉牌，那是他們約定的\"絕境\"信號。
張叔的匕首再次舉起，刀尖卻在離郝悅後心三寸處頓住。
\"怎麼？\"湛風挑眉，\"怕她死得太快？\"
\"她不能死。\"林遠的聲音突然變調，是另一個蒼老的嗓音，\"她身上有啟天都市的地脈鑰匙，族長要活的。\"
湛風的呼吸一滯。
他終于明白為何郝悅總說最近總夢見地下有鎖鏈聲——古老家族竟把主意打到了地脈鑰匙上。
靈脈核心的玉玨突然震顫，守護靈的虛影從石碑里浮出，紅瞳死死盯著林遠︰\"原來你們偷換了靈脈滋養陣，用活人血祭養這頭穢獸！\"
\"穢獸？\"湛風一怔。
林遠的靈體此時已完全虛化，露出里面蜷縮的黑色獸影，八只眼楮泛著幽光。
他突然想起半月前靈脈異常波動時，郝悅說在溪邊看見\"長著人耳朵的黑蛇\"——原來那是穢獸的靈識外泄。
\"湛風！\"郝悅的清喝穿透屏障，帶著濃重的血氣。
張叔的匕首終究刺了下去，卻只劃破她左肩，因為她在最後一刻側身撞向石壁，借力滾進了陰影里。
她的手在地面快速結印，青灰色的靈紋從指縫鑽出，像藤蔓般纏住張叔的腳踝。
\"好樣的。\"湛風低笑，掌心靈焰突然收斂。
林遠以為有機可乘，穢獸八眼同時暴睜，卻見湛風反手將誅心紋纏在石碑上，玉玨的金光如瀑傾瀉——這是修復靈脈的最後一步，必須用臥底的邪靈作為引子。
\"你敢！\"林遠穢獸）發出尖嘯，可已經晚了。
金光裹著穢獸的靈體鑽進石碑，靈脈核心的震顫瞬間平息。
湛風望著逐漸透明的穢獸，突然想起郝悅今早給他系的平安結︰\"等解決了靈脈，我們去吃陳記的糖粥。\"
屏障外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郝悅的聲音混著血沫︰\"張叔，你家後院的老梅樹...埋著你孫女的銀鎖吧？\"張叔的動作明顯一僵，匕首當啷落地。
郝悅趁機滾到樹後，指尖的靈紋閃了閃——那是她昨夜偷偷布下的\"困獸陣\"，就等這些滲入市井的老鼠自投羅網。
湛風望著逐漸穩定的靈脈，又看了眼屏障外還在角力的兩人，嘴角終于揚起。
他取出郝悅塞給他的糖粥包，撕開封口時，甜香混著靈脈的清氣在核心區彌漫。
\"郝悅，\"他對著屏障輕聲說，\"等會你可得解釋，怎麼連張叔的孫女都查出來了。\"
而此刻的郝悅正借著樹影調整呼吸，她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可右手已悄悄按在腰間的另一塊玉牌上——那是啟動地脈陷阱的最後鑰匙。
張叔的咒印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卻沒注意到腳邊的青灰色靈紋，正順著他的褲腳，緩緩爬上了小腿。
月光在青石板上碎成銀霜，郝悅後背抵著老梅樹，左肩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卻笑得比刀鋒更利。
她盯著張叔因\"孫女銀鎖\"那句話而顫抖的手腕，指腹輕輕碾過掌心那道淡青色靈紋——這是她昨夜借著給張叔送藥的由頭，在他家門檻下埋下的\"蔓藤縛\"。
此刻靈紋順著張叔的褲腳爬上小腿，青灰色光流如活物般鑽入他腳踝的咒印縫隙。
\"老東西，你以為市井里的溫情能騙住我？\"郝悅突然翻身滾出樹影，腰間玉牌在掌心捏得發燙。
她早算準張叔這種死士最恨被揭傷疤——三個月前她在藥鋪幫他撿掉地的藥罐時，就瞥見了他藏在櫃台下的褪色襁褓布，邊角繡著的銀鎖花樣和後山墳頭新培的土，哪是巧合？
張叔喉間發出悶吼，咒印紅光暴漲，竟生生掙斷了半截靈紋。
但他沒注意到，三十丈外的枯井里，三縷同樣的青灰光流正順著井壁攀出——那是郝悅今早借倒藥渣的機會，在敵方先鋒必經的三個路口埋下的\"荊棘巢\"。
\"嗷！\"
第一聲慘叫劃破夜空時，郝悅的眼楮亮了。
她看見東邊山坳里騰起刺目的靈紋光網，五個持劍的黑衫修士正被藤蔓纏住腳踝，劍尖的靈力反被靈紋吸走，轉而凝成倒刺扎進他們自己的經脈。
這是她改良的\"反彈陣\"，專門針對依賴外力的古老家族死士——他們的靈力本就摻了穢獸的邪祟，反彈回去的力道能直接蝕骨。
\"好樣的小悅！\"
湛風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里炸響。
他正站在靈脈核心的石碑前，靈識始終鎖著郝悅的位置。
此刻他望著外圍騰起的三道光網，嘴角終于扯開一道弧度——三天前郝悅說要\"去市集買糖粥\"時，他就該想到這丫頭根本沒去米鋪，而是把整個啟天市外圍的地形都刻進了靈紋圖里。
\"守靈前輩，您看。\"湛風轉頭看向懸浮在石碑上方的守護靈，紅瞳里的敵意已淡了幾分。
方才郝悅在外圍的布局，他全程用靈識共享給了守護靈——那些看似隨意的藥渣、給流浪貓搭的草窩、幫老婦人搬的石磨，全是靈紋陣眼。
此刻三個\"荊棘巢\"同時啟動，敵方先鋒隊伍像被砍斷腿的蜈蚣，在光網里掙扎著互相踐踏。
守護靈的虛影微微震動。
它活了千年，見過太多自詡正義的修士用\"為了大義\"的名號草菅人命，卻第一次見到有人把計謀藏在給流浪貓喂魚干的溫柔里。\"你不僅有破邪的劍，更有護人的棋。\"它的聲音不再如先前冰冷，紅瞳里泛起一絲金芒，\"我助你。\"
話音未落，守護靈的靈流如赤金綢帶卷向石碑。
湛風只覺掌心一熱，玉玨突然發出蜂鳴——這是靈脈核心徹底松動的信號。
他早就在等這一刻！
之前故意留著穢獸的靈體不徹底銷毀，就是要讓守護靈看到他並非嗜殺，而是用敵人的邪靈做引子，將污染反哺給靈脈作為修復養分。
\"成了！\"
湛風低喝一聲，指尖靈焰化作赤金細流注入石碑裂縫。
那些原本盤踞在靈脈里的黑色咒文被靈焰灼燒，發出刺耳的尖嘯。
他能清晰感覺到靈脈的律動在變強——從先前的虛弱抽搐，到現在如心髒般有力的跳動。
郝悅在外圍又放倒了兩個修士，她的靈紋陣開始連鎖反應，東邊的光網崩碎後，西邊的古井突然噴出冰錐，將試圖繞路的修士釘在樹干上。
\"最後一步。\"湛風深吸一口氣，將郝悅今早塞給他的平安結按在玉玨上。
那是用她梳頭發時掉的青絲編的，此刻在靈脈的金光里泛著暖光。
他想起她說\"系上這個，靈脈修復時就不會分心\"，原來這丫頭早把自己的靈力融進了平安結里，此刻正順著玉玨注入靈脈，中和最後一絲穢氣。
靈脈核心突然爆發出轟鳴。
湛風被震得踉蹌半步，卻看見石碑上的裂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守護靈的虛影徹底凝實，它伸出半透明的手掌按在石碑上，與湛風的手疊在一起︰\"靈核要醒了。\"
話音剛落，整座靈脈核心區的地面開始震顫。
湛風的靈識如潮水般涌進靈脈深處，卻在最中心觸到了一道厚重的屏障——那是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靈核意識。
他正想再探，那屏障突然松動，一道蒼老的意識如悶雷般炸響︰\"你們……是誰？
為何喚醒我？\"
湛風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道意識里帶著他在古籍里見過的\"天啟文\"韻律，那種只有上古大能才會使用的精神波動，竟與他在家族密室里發現的\"天啟計劃\"殘卷完全吻合！
他下意識看向還在外圍與張叔纏斗的郝悅——她正踩著張叔的手腕，將最後一道靈紋按進他的咒印，血珠濺在青石板上，像極了殘卷里記載的\"地脈鑰匙\"激活時的血紋。
靈脈核心的金光突然暗了暗，那道意識又沉了幾分︰\"看來……你們和當年的人，不太一樣。\"
湛風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感覺到靈核正在凝聚形體，雖然還只是一團模糊的光影，卻已讓整個靈脈核心的溫度降了十度。
郝悅的聲音適時從識海傳來︰\"風哥，外圍清了！
張叔的咒印里有坐標，是古老家族的老巢——\"
\"先過來。\"湛風打斷她，目光死死鎖著那團逐漸清晰的光影。
他突然想起郝悅昨夜說的夢話︰\"地下有鎖鏈在唱歌……\"此刻靈核意識里，分明也有類似鎖鏈輕響的韻律。
靈核的光影突然泛起漣漪，一道半透明的手臂緩緩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