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風劍尖挑開最後一片黑霧時，月光恰好落在那道裂縫上。
青銅色的空間裂痕像被剝開的石榴籽，露出內里血紅色的晶簇，郝悅扶著石壁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藍血把晶簇染成妖異的紫色。
"王老哥把守東南陣眼。"湛風甩出三道符咒釘進岩壁，靈力激發的瞬間，整個裂谷亮起蛛網狀的銀紋，"若遇黑霧反撲..."
"曉得曉得，用你教的三才顛倒陣嘛。"王大哥擦著汗往後退，腰間銅錢劍發出不安的嗡鳴。
他忽然盯著郝悅後背凝固的冰晶，"這丫頭真能撐到..."
劍光擦著他鬢角釘入石壁，郝悅指間夾著半截斷發冷笑︰"我靈台里還養著三十七只噬靈蟲，王長老要不要試試毒性？"她轉身時冰晶簌簌掉落，在裂縫入口鋪成閃著熒光的路徑。
湛風伸手按住她後頸命門，靈力順著脊柱往下探︰"墨長老的追魂香混著蝕空散，你強行催動靈識會..."話音突然頓住，他指尖觸到團蠕動的寒氣——那些噬靈蟲正在吞噬郝悅的元嬰。
"婆婆媽媽。"郝悅拍開他的手，拽著鎖鏈率先躍進裂縫。
墜落的瞬間，她腕間銀鈴突然發出高頻震顫，無數機械蛆蟲從虛空裂縫里涌出，卻在踫到藍血的剎那化作飛灰。
黑暗里亮起青銅色的光。
湛風御劍接住下墜的郝悅時，正看見千萬條鎖鏈貫穿的巨大輪盤。
輪軸處瓖嵌著半截斷裂的青銅獸首，與他們三日前斬殺的機械長老面甲如出一轍。
靈力感知瘋狂預警，他虎符上的裂紋突然滲出銀漿，在輪盤表面勾勒出星圖。
"別踫那些銘文！"空間精靈從輪盤陰影里浮出來，發梢凝結的冰晶簌簌掉落。
她指尖輕點，郝悅袖口剛沾到的銅銹突然活過來，順著胳膊直竄心口，"上次擅動樞紐的蠢貨，現在還在時間夾縫里輪回。"
湛風劍鞘橫拍郝悅肘窩，震飛銅銹的瞬間甩出張雷符。
電光沿著輪盤凹槽游走，照亮底部被齒輪絞碎的尸骸——那些道袍樣式，分明是半年前失蹤的七大派長老。
"血魂老祖自爆時遁走的銀光。"湛風突然拽過郝悅的手按在獸首獠牙上，藍血滲入齒縫的剎那，輪盤某處傳來機括咬合聲，"三百六十根銅柱組成的空間錨，樞紐才是真正的陣眼。"
王大哥的驚呼從頭頂傳來。
他們抬頭時，正看見裂縫入口的陣法被黑霧腐蝕出缺口，墨長老的青銅面甲在霧中若隱若現。
空間精靈突然揮袖凍結整片區域，冰晶里封著無數振翅的機械飛蟻。
"你們帶來的麻煩比解決方案多。"精靈指尖凝出冰刃抵住湛風咽喉，瞳孔里倒映著輪盤深處蠕動的黑影，"知道為什麼歷任守護者都活不過百年？"
郝悅突然悶哼著跪倒在地。
她後背冰晶炸開個小孔，半透明的噬靈蟲拖著銀線鑽向輪盤，卻在接觸青銅表面的瞬間自燃。
湛風瞳孔驟縮——蟲尸灰燼里飄出的，分明是血魂老祖獨門煉制的追魂砂。
"三個月前決戰時..."他劍尖挑起蟲尸甩向王大哥，"你說親眼看見血魂魂飛魄散？"
銅錢劍突然出鞘斬碎蟲尸，王大哥額角滲出冷汗︰"當時老祖自爆的余波震塌半邊山，我確實..."他的辯解被輪盤異響打斷，某根鎖鏈毫無征兆地崩斷，裂縫外傳來門派駐地坍塌的轟鳴。
空間精靈突然露出古怪笑容，她冰刃化水滲入湛風傷口︰"因為每個觸踫樞紐的人，都會變成維持空間平衡的養料。"隨著話語，輪盤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姓名，最新那行墨跡未干——正是墨長老的道號。
湛風突然反手抓住精靈手腕，虎符裂紋里溢出的銀漿順著冰刃倒流︰"所以您特意現身阻攔..."他另一只手按在郝悅後背，用靈力強行鎮壓躁動的噬靈蟲，"是怕我們發現空間錨的能源核心，早就被人替換了？"
精靈周身冰晶炸成霧靄，輪盤深處傳來齒輪卡頓的刺耳聲響。
湛風在寒霧中拱手行禮，劍氣卻暗中鎖死了所有逃生方位︰"我們只是想修復靈界，請問這座樞紐為何會失控？"
月光恰在此時穿透裂縫，照亮輪盤頂部缺失的青銅獸首。
那里本該瓖嵌控制樞紐的靈核，此刻卻插著半截染血的斷劍——劍柄雲紋，分明是郝悅失蹤三年的本命法器。
湛風掌心的銀漿突然劇烈沸騰，在空間精靈腕部凝成枷鎖狀的符文。
王大哥的銅錢劍"當啷"掉在冰面上，他指著輪盤頂端結結巴巴︰"那、那不是郝姑娘的......"
"閉嘴！"郝悅突然甩出鎖鏈纏住王大哥的腳踝，冰晶順著鎖鏈爬上他道袍下擺。
她後背的噬靈蟲已經鑽出第二十七個血孔，卻在踫到輪盤輻射的青銅光時突然僵直，如同被釘在琥珀里的飛蟲。
空間精靈的嘆息裹著細碎的冰碴︰"靈界之眼早在三十年前就碎了。"她指尖凝聚的冰刃突然軟化，變成流淌的星河墜向輪盤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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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齒輪絞碎的長老尸骸突然睜開銀白色的眼楮，機械飛蟻的尸體在星光中重組，拼湊出半張殘缺的星圖。
湛風虎符上的裂紋突然發出龍吟，他反手將符咒拍在郝悅滲血的掌心︰"血魂老祖的追魂砂需要至陰之血激活——墨長老三日前贈你的那瓶養神丹？"靈力順著符咒灌入經脈，郝悅後背炸開的血霧里飛出三十七只銀翅噬靈蟲，精準釘入輪盤邊緣的凹槽。
"我早該想到..."郝悅抹了把嘴角藍血，突然拽過空間精靈的手按在自己天靈蓋，"三年前我本命法器斷裂時，是不是你偷走了劍尖的靈核？"她掌心的藍血在精靈手背灼出青煙，那些被凍結的機械飛蟻突然轉向，瘋狂啃噬起輪盤表面的銅銹。
空間精靈瞳孔里的星圖開始錯位，她發梢凝結的冰晶變成血紅色︰"偷？
是你們人類先毀約！"輪盤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缺失的青銅獸首位置突然浮現半截劍影——正是郝悅本命法器的虛影。
湛風突然揮劍斬斷自己的發帶，沾血的銀絲在空中結成縛靈陣。
虎符裂紋里溢出的銀漿與星圖交融，在輪盤表面勾勒出復雜的經絡圖︰"王老哥，震位！"
王大哥哆嗦著拋出銅錢劍，卻在符咒即將成型的瞬間突然轉向。
劍鋒擦著湛風耳畔掠過，釘入郝悅腳邊的冰面︰"對不住啊湛兄弟，墨長老答應給我兒續命......"他道袍里鑽出數百只青銅甲蟲，每只蟲背上都刻著血魂老祖的獨門印記。
郝悅的鎖鏈應聲而斷。
她踉蹌著撞向輪盤，後背滲出的藍血在青銅表面燒出焦痕。
空間精靈突然發出尖嘯，凍結的時空出現裂痕，墨長老的青銅面甲已經穿透冰層，指尖纏繞的黑霧化作鎖鏈纏向湛風咽喉。
"現在信我了？"湛風突然扯開衣襟，心口浮現的星圖與輪盤缺失處完全吻合。
他抓住郝悅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藍血接觸星圖的剎那，整座輪盤發出瀕臨解體的震顫。
那些被絞碎的長老尸骸突然集體開口，吟誦起失傳已久的空間禁咒。
空間精靈的冰刃終于徹底融化。
她發梢的血色冰晶簌簌掉落，在虛空凝結成新的靈界之眼雛形︰"你要的答案在第三根銅柱背面......"話音未落，墨長老的黑霧鎖鏈突然調轉方向，狠狠刺入她後心。
湛風劍尖挑著最後一張雷符拍向地面。
電光順著青銅紋路逆流而上，在輪盤頂端匯聚成雷霆漩渦。
郝悅的本命法器虛影突然凝實，劍尖迸發的藍光穿透黑霧，照亮墨長老面甲下那張屬于王大哥的臉。
"原來是你！"郝悅的鎖鏈突然活過來，噬靈蟲在鏈節間爆開成毒霧。
空間精靈卻在這時抓住湛風的手腕，帶著他墜向輪盤中心的黑洞︰"現在修復還來得及......"
冰層破碎的轟鳴吞沒了後半句話。
湛風最後看到的畫面，是郝悅抓著半截劍影躍入雷霆，而王大哥道袍下涌出的青銅甲蟲正瘋狂啃食星圖邊緣——那些蟲背上閃爍的，分明是靈界之眼破碎前的最後影像。
當空間精靈的冰晶重新凍結時空裂縫時，湛風突然發現她頸後的星圖烙印正在緩慢消融。
那些融化的星光沒有墜向地面，而是被輪盤深處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悄然吞噬——就像三年前那個血月夜，郝悅折斷的本命法器在虛空中劃出的那道詭異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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