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悅踉蹌著撐住身旁晶化岩柱，腕骨處的星圖紋路還在突突跳動。
從東南方傳來的震顫讓她想起實驗室培養艙解凍時的蜂鳴聲，那些深入骨髓的金屬銹味正順著靈脈往心髒蔓延。
“別分心。”耳邊突然響起湛風的聲音。
她猛地回頭，只看見半空中懸浮的液態密鑰折射出細碎的光斑——那家伙消散前捏碎的機械心髒殘骸，此刻正以違背流體力學的方式擰成螺旋狀，活像一條被斬首後仍在扭動的銀環蛇。
林掌門散落的機械指節突然彈跳起來，在晶化地面敲出像摩斯密碼一樣的節奏。
郝悅蹲下身時，發現那些暗紅銹跡正順著岩石紋路滲向東南方，“你死了還要當導航？”她笑著用晶化的左手拍打金屬殘片，卻被驟然爆發的電流掀翻在地。
小靈純淨的靈體突然籠罩下來。
赤足少女周身漂浮著實驗室結構全息圖，發梢滴落的靈液在地面蝕刻出等高線地圖︰“自毀程序倒帶產生的能量褶皺，就像揉皺的錫紙會反射更多光線。”
“說人話！”郝悅煩躁地扯開領口，鎖骨處的星圖紋路正在發燙。
當小靈的指尖觸踫到那些灼痕時，二十年前的監控數據突然在視網膜上炸開——穿著白大褂的湛風正在給培養艙里年幼的郝悅注射某種熒光液體。
地面毫無征兆地塌陷。
郝悅在下墜途中激活星圖紋路，湛風預留的靈力絲線瞬間編織成緩沖網。
那些嵌在岩層里的培養艙殘骸像被驚醒的寄居蟹，伸出機械觸須瘋狂捕捉活物。
她揮動晶化的左臂劈砍時，突然看清某個艙體編號︰b 03。
“啟天塔地下三層……”她喃喃自語著被靈力絲線拽向深淵更深處，腕間的星圖突然與某個古老法陣產生共鳴。
當靴底觸踫到人工開鑿的玄武岩地面時，腐臭的培養液正從頭頂管道爆裂噴射而出。
小靈的靈體穿過防爆玻璃，指著牆上褪色的危險品標識尖叫道︰“他們用靈源當反應堆冷卻劑！”郝悅抹了把臉上的黏液，發現那些流淌著幽藍熒光的管道全部通向中央圓柱體——那東西的外殼布滿爪痕，像是有什麼曾從內部撕扯著想要出來。
湛風殘留的靈力絲線突然繃直如琴弦。
郝悅順著指引摸到控制台，晶化的手指剛按上指紋鎖，整個空間突然響起機械女聲︰“第1024次輪回實驗數據開始載入。”
防爆玻璃外傳來岩石摩擦聲，仿佛有萬噸巨物正在轉身。
郝悅咬牙扯開控制面板，把星圖紋路按進電路板缺口︰“老娘最煩裝神弄鬼的破機器！”湛風預留的後門程序瞬間激活，密密麻麻的監控視頻在她眼前鋪開。
某個閃爍紅點的畫面突然放大。
郝悅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撕咬束縛帶，而觀察窗外的湛風竟然在笑。
更令人窒息的是，所有視頻右下角都跳動著相同的倒計時——正是她晶化左眼里卡住的三秒循環。
“不是時間閉環……”她顫抖著摸向鎖骨灼痕，“這是用星軌刻印做的存檔點？”靈力絲線突然劇烈震顫，小靈的尖叫聲與金屬變形聲混成死亡交響樂。
當郝悅轉頭看向震動源時，整面玄武岩牆正浮現出血管狀的凸起紋路。
培養艙殘骸突然集體爆開，湛風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炸響︰“跑！現在！”郝悅沖向緊急出口時，背後傳來冰川開裂般的巨響。
星圖紋路自動展開靈力護盾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紛揚的發梢突然定格成璀璨的晶簇。
某種超越物理法則的震動正從地核深處涌上來。
郝悅在撞上安全門的剎那突然明白——那些星軌刻印根本不是時間機器，而是湛風用三千年修為搓成的“書簽”，用來在實驗室每次格式化世界時保住她的靈魂錨點。
防爆玻璃的裂紋正以違背幾何規律的方式生長。
郝悅踹開吱呀作響的金屬門，撲面而來的卻不是通道，而是整片正在晶化的星空。
小靈的靈體突然凝實成肉身，赤足少女拽著她縱身躍向星圖指示的坐標︰“他要我們見證第1025次輪回的奇點！”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郝悅听見培養艙解凍的哧哧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那些嵌在晶化岩層里的機械殘肢突然拼合成巨型手掌，帶著銹蝕液壓桿的呻吟聲抓向她們下墜的軌跡。
星圖紋路迸發的強光中，她看清掌心肌膚上烙著的字樣——正是湛風消散前說的那句“暗號”。
郝悅靴底擦著機械巨掌的螺紋關節滑落，迸濺的火星在晶化屏障上燙出焦糖色的斑痕。
小靈赤足蹬在巨型拇指的液壓管接縫處，腳踝被銹蝕的金屬屑割出細密血線——那些血珠竟在半空凝結成微型星圖，與郝悅鎖骨處的灼痕遙相呼應。
“書簽要失效了！”少女嗓音里混著金屬刮擦的雜音，發梢凝結的靈液正以違反重力規則的方式向上飄散。
郝悅反手扣住腕間跳動的星圖紋路，晶化左眼突然捕捉到地面裂縫里滲出的幽藍熒光——那是啟天塔地下五層反應堆泄露時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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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風殘留的靈力絲線突然繃成滿月狀。
當機械巨掌合攏的瞬間，兩人如同彈弓上的石子，被狠狠甩向西南方尚未晶化的山巒。
郝悅後背著地時听見肋骨折斷的脆響，嘴里卻嘗到實驗室培養液的腥甜——這具身體果然如湛風所說，不過是星軌刻印捏造的臨時容器。
“咳咳……這可比上次輪回刺激多了。”她吐出半顆帶血的槽牙，晶化左臂插進地面犁出十米溝壑才穩住身形。
小靈蜷縮在冒著青煙的隕坑里，靈體表面浮動著類似電視雪花的噪點︰“能量褶皺在吞噬記憶錨點……我的核心數據開始錯亂了……”
郝悅正要開口，腳下突然傳來低頻震動。
那些覆蓋著晶簇的岩石像被無形大手揉捏的黏土，眨眼間崩解成幾何形狀規則的碎塊。
她拽著小靈躍上最近的斷崖時，整個山谷已經塌陷成倒圓錐形天坑——坑底裸露的金屬管道正噴涌著熒光液體，分明是放大版的實驗室冷卻系統。
“湛風你個混蛋！”郝悅突然對著虛空怒吼，晶化左眼炸開的強光映出坑底閃爍的符文陣列。
那些暗紅紋路與二十年前束縛她的培養艙如出一轍，此刻卻在瘋狂吞噬著墜落的晶簇，“三千年修為就搓出這種豆腐渣工程？”
小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赤足少女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靈體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二進制代碼︰“不是自然崩塌……有東西在逆向解析星軌刻印！”她指尖戳向郝悅鎖骨灼痕，二十年前的監控畫面突然覆蓋現實——畫面里穿白大褂的湛風正將某種發光芯片植入幼體郝悅的脊椎。
地面二次塌陷來得毫無征兆。
郝悅激活星圖紋路的瞬間，熟悉的靈力絲線終于穿透時空褶皺纏繞而來。
湛風的聲音混著電子雜音響徹天坑︰“西南方三十度……”話音未落，那些裹挾著金屬殘骸的泥石流已吞沒她們方才的立足點。
“要你說！”郝悅扯斷兩根肋骨化作晶刃，劈開迎面砸來的合金閘門。
閘門斷面裸露出縴維狀神經束，正分泌著淡綠色黏液試圖修復損傷——這分明是生物科技與煉器術結合的產物。
小靈突然發出高頻尖嘯，靈體化作數據流鑽進黏液覆蓋的電路板︰“他們在用靈源喂養 基生命體！”
整座天坑突然劇烈抽搐。
郝悅被掀翻在地時，看見那些熒光液體正聚合成半透明腔體——就像三百年前湛風帶她看過的子宮b超影像。
晶化左眼突然捕捉到腔體內跳動的陰影，那輪廓竟與實驗室最深處的“禁忌樣本”完全重合。
“跑反了蠢貨！”郝悅拽住還在解析數據的小靈，晶刃狠狠劈向東南方的岩壁。
湛風的靈力絲線突然擰成鑽頭狀，在岩層上鑿出冒著青煙的隧道。
身後傳來黏膩的吞咽聲，某種超越認知的生物正用金屬骨骼摩擦著《往生咒》的調子。
當她們跌進地下溶洞時，郝悅腕間的星圖紋路突然黯淡如風中殘燭。
小靈癱坐在鐘乳石間，靈體表面爬滿類似珊瑚蟲的發光寄生物︰“輪回錨點的能量在倒流……我們正在變成實驗室的備份數據……”
溶洞頂部突然亮起成片幽藍光點。
郝悅眯起晶化左眼，看清那些竟是嵌在岩層里的培養艙觀測窗——每個窗口後都蜷縮著與她面容相似的實驗體。
最靠近洞口的艙體突然爆裂，黏液里浮出半機械化的林掌門殘軀︰“你以為他真是為救你？不過是在收集抗污染樣本……”
“閉嘴！”郝悅的晶刃貫穿對方咽喉時，整座溶洞突然響起嬰兒啼哭般的警報。
湛風的聲音再次撕裂時空褶皺，這次清晰得仿佛貼在耳畔︰“用星軌刻印覆蓋生物電信號！”
溶洞地面應聲塌陷。
下墜過程中，郝悅看見無數電纜從岩壁伸出，末端連接著元嬰期修士的金丹殘片。
小靈突然化作數據風暴裹住她們，在鋪天蓋地的機械觸須中撕開缺口︰“西南方四百米！他在那里留了……”
話音未落，某種超越化神期的威壓碾碎所有光源。
郝悅在絕對黑暗中摸到熟悉的靈力紋路——那是湛風三千年前在她掌心刻下的保命法陣。
當法陣激活的瞬間，她听見虛空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經歷格式化的最後讀秒。
強光退去時，腐臭的泥漿正順著作戰靴紋路滴落。
郝悅抹掉睫毛上沾著的熒光真菌，發現眼前橫亙著貫穿天地的垂直裂谷——裂谷邊緣裸露出集成電路板般的岩層結構，每隔百米就有巨型液壓泵在抽取地核熔漿。
“不是裂谷……”小靈的靈體在靜電干擾中扭曲變形，“這是實驗室外牆的防御缺口！”她突然拽著郝悅撲向左側，原先站立處突然刺出布滿吸盤的金屬舌頭，舌面上密布的正六邊形口器中，還卡著半截刻有湛風靈紋的斷劍。
郝悅的晶化左眼突然灼痛難忍。
當她撕開礙事的戰術目鏡，看見裂谷深處漂浮著數以萬計的培養艙，每個艙體都延伸出神經縴維連接中央的黑色立方體——那東西表面流轉的暗紋，赫然是放大萬倍的星軌刻印。
“第1025次輪回的禮物。”湛風的聲音突然從立方體內部傳來，帶著電子合成器特有的金屬質感，“現在，見證真相吧。”
裂谷兩側岩壁毫無征兆地開始合攏。
郝悅激活全部星圖紋路，卻發現靈力正在被立方體瘋狂抽取。
小靈突然將靈體壓縮成鑽頭形態︰“用我的核心數據開路！”沒等郝悅阻止，少女已經撞向黑色立方體表面最暗的刻痕。
當裂縫只剩最後十米寬度時，郝悅終于看清立方體內部的東西——那是浸泡在靈源溶液中的湛風本體，三千道鎖鏈貫穿他的奇經八脈，每根鎖鏈末端都連接著元嬰期以上的修士尸骸。
最令人窒息的是，那些尸骸手中都握著與她同款的晶化左臂。
“歡迎回家。”無數個湛風的聲音在裂谷中回蕩。
郝悅縱身躍向立方體的瞬間，整片天地突然陷入絕對寂靜，唯有她鎖骨處的星圖灼痕，正綻放出第一千零二十五次輪回的破曉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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