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縷黑煙消散在晨光中,哀牢山的靜謐來得猝不及防。濃稠的霧氣在林間緩慢流淌,如同被抽離魂魄的巨獸,癱軟在潮濕的泥土上。林秋握著逐漸黯淡的水晶碎片,指腹能感受到紋路里滲入的血漬已干涸,粗糲的觸感如同他們方才經歷的生死惡戰。尖銳的稜角硌著掌心的舊傷,那是上次與黑袍分身交鋒時留下的疤痕,此刻又泛起細密的刺痛。
葉清瑤倚著洞穴口的岩壁,匕首上殘留的墨綠色汁液正冒著細微氣泡,將石面腐蝕出蛛網般的裂痕。她垂眸望著自己滲血的指尖,指甲縫里還嵌著戰斗時濺上的腐肉碎屑。山風掠過她汗濕的鬢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那是楚風留下的香囊殘余氣息。
“那香囊......”葉清瑤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她望著楚風離去的方向,那人留下的五彩護盾雖已消散,但空氣中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檀香,“他說家族世代相傳,你覺不覺得,他知道的比說出來的更多?”
林秋摩挲著水晶碎片的手頓了頓。他想起楚風揮劍時劍身上流轉的符文,那些符號與石碑上記載的上古封印術有著微妙的相似性。更令他在意的是,楚風在戰斗時對黑袍分身弱點的判斷,精準得仿佛早已洞悉對方的底細。可還沒等他回答,腳下的土地突然傳來一陣細碎震動,仿佛有無數甲蟲在地表下爬行。
“小心!”林秋猛地拽住葉清瑤的手腕往後退去。一道暗紅色的尖刺破土而出,擦著葉清瑤的裙擺劃過,布料瞬間被腐蝕出焦黑的破洞。緊接著,整片地面開始扭曲變形,數以百計的血色藤蔓從地底鑽出,藤蔓表面布滿細小的倒刺,每根都纏繞著灰白色的骨片。這些骨片泛著詭異的磷光,在晨光中拼湊出殘缺的人臉輪廓。
“是大陣殘留的怨念!”林秋將靈力注入水晶碎片,幽藍光芒所及之處,藤蔓發出淒厲的嘶鳴。但更多藤蔓從四面八方涌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仿佛有無數腐爛的髒器在沸騰。葉清瑤注意到,藤蔓縫隙間隱約浮現出黑袍老者的虛影,正用枯槁的手指對著他們獰笑。
葉清瑤反手抽出匕首,刀刃上的古老陣紋泛起微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找到陣眼!”她的聲音被藤蔓相互摩擦的沙沙聲吞沒。突然,一根藤蔓纏住她的腳踝,猛地將她拽倒在地。潮濕的泥土混著腐葉糊在她臉上,林秋瞳孔驟縮,揮出一道光刃斬斷藤蔓,卻見更多藤蔓如同活蛇般纏上他的手臂,倒刺刺破皮膚的瞬間,一股冰涼的麻痹感順著血管蔓延。
千鈞一發之際,三道凌厲的劍氣破空而來。楚風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戰場邊緣,他的長袍不知何時染上大片深褐色污漬,發間還沾著幾片枯葉。手中那柄無光之劍此刻卻迸發出璀璨藍光,劍氣所過之處,藤蔓紛紛化作飛灰。“這些怨念與深潭下的魔神殘魂同源!”他揮劍劈開撲來的藤蔓浪潮,劍鋒帶起的勁風將地面刮出三道深痕,“必須找到殘留的血晶柱!”
林秋猛地抬頭。在血色藤蔓的縫隙間,他瞥見遠處山崖上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正是黑袍分身們用來催動大陣的血晶柱殘片。那些碎片如同嵌入山體的眼楮,正不斷滲出黑色的液體,將周圍的岩石染成詭異的紫紅色。更可怖的是,液體流經之處,樹木的樹皮開始剝落,露出皮下蠕動的黑色脈絡。
“在那邊!”林秋指向紅光處。三人默契地形成三角陣型,楚風在前開路,葉清瑤斷後抵擋,林秋居中維持水晶碎片的光芒。每前進一步,空氣就愈發粘稠,仿佛踏入了凝固的血泊。葉清瑤突然感覺後頸發涼,轉身的瞬間,一柄由骨頭凝成的匕首擦著她的耳垂飛過,釘入旁邊的樹干,濺起一串帶著磷火的木屑。樹干被擊中的地方迅速碳化,黑色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是魂靈!”楚風的聲音里帶著警惕。無數半透明的身影從地上升起,他們的面容扭曲變形,七竅中不斷涌出黑色霧氣,手中握著由怨念凝成的武器。林秋認出其中幾個魂靈的服飾——正是之前在山中失蹤的探險隊隊員。其中一個少女魂靈脖頸處還掛著褪色的學生證,照片上的笑容與此刻空洞的眼神形成殘酷對比。
葉清瑤握緊匕首,眼中泛起淚光︰“他們......”
“現在的他們只是被操控的軀殼!”林秋將靈力注入腳下,地面頓時亮起一圈金色陣紋,陣紋邊緣卻不斷被黑霧侵蝕。他看見楚風的劍刃劈中魂靈時,劍身竟出現細微的裂痕,這才驚覺這些魂靈的怨念比想象中更強大,“楚風,你主攻血晶柱!我們擋住這些魂靈!”
楚風沒有猶豫,身形一閃便朝著山崖掠去。林秋和葉清瑤背靠背站定,水晶碎片與匕首的光芒交相輝映。魂靈們發出尖銳的嚎叫撲來,林秋的光刃切開它們的身體,卻發現黑色霧氣很快又凝聚成型;葉清瑤的匕首每刺入一個魂靈,都會有更多黑霧順著刀刃爬上她的手臂,腐蝕出細密的血痕。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恍惚間听見林秋在喊她的名字,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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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局勢陷入膠著時,山崖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楚風的身影倒飛而出,撞斷幾棵大樹才停下。他的長袍破破爛爛,胸口插著半截血色水晶,鮮血順著水晶的稜角不斷滴落,在地上匯成小小的血泊。令人心驚的是,那些血液接觸地面後竟化作黑色甲蟲,密密麻麻地朝三人爬來。“不行......那血晶柱被下了詛咒!”他抹去嘴角的血,眼中卻閃過一絲決然,“林秋,用你的水晶碎片與我的劍共鳴!”
林秋一愣,隨即明白了楚風的意圖。他將水晶碎片按在楚風的劍身上,幽藍與無光的劍刃踫撞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無數符文從劍身上剝離,在空中組成巨大的封印陣。葉清瑤趁機甩出匕首,刀刃上的陣紋與封印陣產生共鳴,一道金色鎖鏈從陣中射出,纏住了遠處的血晶柱。但血晶柱表面突然裂開無數細小孔洞,噴出的黑霧如活物般纏繞住鎖鏈,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給我碎!”三人同時發力。血晶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面出現蛛網狀的裂痕。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血晶柱徹底炸裂,無數血色碎片如同流星般墜落,所到之處,魂靈們發出淒厲的慘叫,化作青煙消散。但在爆炸的余波中,林秋看見遠處的雲霧深處,有一雙猩紅的眼楮正在凝視著他們。
當最後一片血晶落地,哀牢山重新恢復了平靜。楚風單膝跪地,伸手拔出胸口的水晶,傷口處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他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這秘術對身體的巨大損耗。“這是我楚家的秘術,斷骨重生。”他擦去臉上的血污,望向遠處漸漸升起的太陽,“不過這次損耗太大,恐怕得休養些時日。”他說話時,腰間的玉佩突然發出微弱的嗡鳴,表面浮現出幾行轉瞬即逝的血字。
林秋正要開口,懷中的水晶碎片突然劇烈震動。一道全息投影從碎片中升起,畫面里是一個布滿青苔的密室,中央石台上擺放著最後一塊完整的水晶,四周環繞著十二根刻滿符文的石柱。石柱上的圖案在光影交錯間,竟拼湊出楚風家族的徽記。“這是......”葉清瑤湊近細看,發現石柱上的圖案竟與他們之前在洞穴石碑上看到的有所關聯。
楚風的瞳孔微微收縮︰“看來,魔神的封印遠不止我們以為的那麼簡單。”他握緊劍柄,劍身上的符文再次亮起,卻比之前黯淡許多,“下一個目標,就在這投影之中。你們,還要繼續嗎?”
林秋與葉清瑤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笑了。葉清瑤撿起地上的匕首,在裙擺上擦去血跡︰“都走到這一步了,難道還能半途而廢?”她的笑容里帶著倔強,卻沒注意到林秋悄悄將一包療傷藥塞進了楚風手中。
晨光穿透林間的霧氣,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們沒有立刻出發,而是在原地休整。林秋從背包里翻出繃帶為葉清瑤包扎傷口,發現她手臂上被黑霧腐蝕的地方,竟浮現出細小的黑色紋路。楚風閉目養神恢復靈力,卻在意識深處看見無數模糊的人影,舉著與他手中相似的劍,朝著一個巨大的黑影沖鋒。遠處傳來幾聲鳥鳴,哀牢山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新的冒險已經在暗處悄然醞釀。
當夕陽的余暉染紅天際時,三人重新踏上征程。林秋望著手中的水晶碎片,上面的紋路仿佛在流動,指引著未知的方向。葉清瑤握緊匕首,感受著刀刃傳來的微微震顫,那是古老陣紋在回應即將到來的挑戰。楚風走在最前方,劍鞘與腰間玉佩踫撞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清晰。但他的步伐比之前沉重許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無形的鎖鏈上。
他們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會是怎樣的危險,也不清楚那神秘的密室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但此刻,三人心中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他們都要徹底解開哀牢山的謎題,守護世間的安寧。而在他們身後,被摧毀的血晶柱廢墟上,一株詭異的黑色花朵正在悄然生長,花瓣上凝結的露水泛著妖異的紅光,仿佛預示著新的危機。更遠處的山巔,黑袍老者的虛影再次浮現,他望著三人離去的方向,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笑聲隨風飄散,融入逐漸降臨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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