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塔吊鋼結構上，老鐘的咳嗽聲混著鐵銹味在齒輪庫回蕩。林小晴握著焊槍的手突然一顫——三號齒輪邊緣的鋸齒，竟與她十五歲時在甦信工具箱里偷看到的草圖分毫不差。圖紙右下角那兩個重疊的"工"字焊痕，此刻正被閃電照亮，像極了師傅當年邊追她邊吼的話︰"笑什麼笑！這雙弧焊心是能救命的褲衩......不對，是能撐住齒輪庫的工字扣！"
"小晴！"許星的聲音從齒輪內側傳來時，她正摸到一道帶著震顫弧度的焊縫。那收弧的尾端歪歪扭扭，像極了甦信喝多後在暖氣片上焊的"米其林焊工寶寶"笑臉。雨水順著防護面罩滴進領口，她忽然想起上個月在廢品站，老鐘翻著生銹齒輪嘟囔︰"慧芳走前那晚啊，非說你師傅焊承重梁時放了個響屁，震得焊條抖出三厘米偏移——倆口子在塔吊上笑成兩台破焊機，雙弧焊愣是焊成了對口相聲。"
齒輪發出不祥的摩擦聲，林小晴借焊槍余光看見許星站在檢修架上，工裝服背後的"甦信焊接"ogo褪成淺灰，底下"省特檢院第六飯桶組"的銀粉涂鴉在閃電里格外刺眼。三天前鋼材市場那個戴墨鏡的采購經理突然浮現腦海，對方遞名片時放的響屁和憋笑的臉︰"0713焊條？就剩三根啦！慧芳組長說這批焊條加了甦信的臭腳丫子粉末，焊出來的縫能防賊......防臭！"
"當年師傅在齒輪庫焊最後一道承重梁，"許星突然蹲下，指尖劃過齒輪焊縫，雨水在他左眼角的燙疤上凝成水珠，與林小晴右肩的月牙形疤剛好拼成個"工"字，"慧芳師母在對面塔吊打定位，兩台焊機的電流在鋼鐵里共振......"他突然笑出聲，"其實是甦信焊錯了位置，師母用同步弧幫他打掩護，結果把本該一體的承重結構，劈成了能啟動齒輪庫的鑰匙——和必須裝傻充愣的鎖。比如某位小姐，至今不知道自己焊槍上的"防手抖奶茶架"，其實是師傅把師母的口紅架拆了改的。"
齒輪庫深處傳來鋼纜斷裂的脆響，林小晴摸到甦信臨終前塞給她的0713焊條——尾端刻著的"0713"突然發燙，不是慧芳的忌日，而是老鐘入獄的日期？她猛地想起三天前醫院里，老鐘用焊疤交錯的手在她掌心畫字︰"甦信的焊工證......是我蹲號子換的......"
塔吊突然傾斜，林小晴在失衡時抓住齒輪邊緣，掌心陷進甦信刻的"救命焊點"——里面竟卡著半塊"焊武帝牌"辣條，包裝袋上印著師傅叼著焊槍烤辣條的傻樣。許星眼尖地撿起包裝袋︰"證據確鑿！當年齒輪庫塌方前，師傅還在偷藏零食，師母氣得把他的安全帽焊在頭上，最後還是老鐘用切割機救的人......"
話沒說完，鐵盒從林小晴口袋里滑落。焊花飛濺中，兩張泛黃的紙顯形︰一張是甦信與慧芳的結婚證書，發證日期1995年8月15日，單位章卻是"省特檢院後勤科"；另一張親子鑒定報告刺得她眼花——父親欄焊著焦痕小字"老鐘"，結論寫著"許星與甦信無血緣關系"。
"原來......"林小晴盯著許星左眼角的疤，突然想起老鐘左手臂一模一樣的焊痕，"你是老鐘叔的親兒子，而我......"
"是甦信和慧芳唯一的親生女兒。"許星苦笑著掏出半張照片，十八歲的老鐘摟著襁褓中的他，旁邊戴口罩的慧芳背後是"特檢院新生兒保育室"。齒輪內側突然浮現監控畫面︰1995年8月15日晚，老鐘穿著"甦信焊接"工牌站在電控箱前，慧芳對他比出"ok"手勢，唇語清晰︰"按吧，我和甦信的女兒，交給你了。"
通風管道的鐵銹味灌進鼻腔時，林小晴摸到了老鐘藏在廢品站的"焊王999"焊機——不是1987年產，而是1979年的軍工款，機身刻滿齒輪庫剖面圖，嚙合處焊著老鐘駝背的剪影。散熱口卡著的考勤表上，1995年8月15日蓋著甦信、慧芳、老鐘三人的指紋章，下方焊渣燙字︰"當三個焊點重合，齒輪庫會吐出死者的焊條。"
"小晴！"許星的呼喊被電流切斷，管道拐角閃過藍光，戴防毒面具的人影提著甦信的工具箱，箱蓋銀粉漆畫著扭曲"工"字。林小晴瞳孔驟縮——對方脖子上掛著甦信的舊鑰匙、慧芳的齒輪吊墜，還有老鐘的半塊焊疤，此刻正與她手中的0713焊條共鳴。
人影舉起0714焊條，尾端刻著2025年5月2日——今天的日期。焊槍對準焊機上的雙人剪影時，林小晴想起老鐘的臨終低語︰"慧芳最後焊給甦信的，是能倒流時光的焊點......但要用活人的焊心當焊條。"
電弧噴出的瞬間，防毒面具掉落。陌生的臉上，左眼角燙疤與許星、老鐘如出一轍，右耳後紋著齒輪，中心嵌著她戴了二十年的"焊花幸運符"——那是甦信從齒輪庫廢墟里撿的金屬碎屑，此刻正在藍光中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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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吊在轟鳴中倒塌，林小晴抱著鐵盒蜷縮在通風管道。焊機突然蜂鳴，十二根焊條整齊排列，尾端刻著不同年份的8月15日，最新一根新鮮得滲著金屬光澤︰"給小晴的第168根焊條——來自1995年的慧芳。"
管道壁新焊的標記在幽光中顯形︰三個"工"字中間，齒輪正在融化，裂縫里滲出的不是鐵銹水，而是帶著體溫的紅色液體。許星沖進來時，她指著工具箱里的唯一焊條，尾端日期正在變化，1995逐漸模糊，2025.5.2清晰浮現。
暴雨停了，齒輪庫方向騰起冷藍色焊光，無數焊點同時發光，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兩台焊機啟動時的電流海。林小晴摸著焊槍柄內側新出現的字︰"找陳工，他有1995年監控——關應急燈的人，戴著甦信焊接工牌，卻長著老鐘的眼楮。"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0713焊條，尾端的"0713"突然裂成兩半，一半是甦信的焊工證編號，一半是老鐘的入獄日期。而遠處，戴墨鏡的采購經理摘下面具，左臉燙疤與神秘人影 identica，對著對講機冷笑︰"告訴張組長，雙胞胎觸發了核心焊點，該啟動慧芳藏了二十年的......第二道雙弧焊程序了。"
焊花在暴雨後的夜空中熄滅，卻在林小晴心里永遠燃燒。原來所有的謊言都是焊在時光里的保護罩，甦信的辣條、慧芳的笑罵、老鐘的咳嗽，還有許星藏在工牌下的甦信表情包，全是用焊心熔鑄的羈絆。而此刻，第168根焊條的尾端，正慢慢浮現出一行小字︰"當焊花落在未來，記得回頭——1995年的雨夜，有人替你焊好了所有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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