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元年881年),自黃巢稱帝,唐僖宗狼狽逃往蜀地後,天下陷入一片動蕩混亂之中。
林淵身負特殊使命,帶領著七人毅然踏上前往成都的路途。這七人分別是︰宣教郎李蔚生,奴兒軍什長劉惠,奴兒軍伍長蕭志忠,總兵署文書鄧演,武興鎮客棧掌櫃黃大亮,武興鎮客棧大廚黃貴,武興鎮客棧幫廚黃富。
成都,這座西南重鎮,此時雖未遭受戰火的直接洗禮,但因局勢的動蕩,城內物價飛漲,人心惶惶。
林淵一行人抵達後,想要尋找一處安身之所,雖不至于毫無頭緒,但那高昂的房租,卻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而若要尋覓一個合適的店面做生意以作掩護,更是難如登天,城中繁華熱鬧的地段,店鋪鱗次櫛比,卻沒有一家有空缺轉讓。
林淵不辭辛勞,花費了整整半個月時間,將成都城的里里外外跑了個遍,終于在萬里橋畔覓得一棟民居。
萬里橋坐落在成都城南,橋邊江水悠悠流淌,往來行人熙熙攘攘。然而,城外不遠處便是大片的農田與零散的墳塋,農民們挑著新鮮的蔬果從這里進城售賣,送葬的隊伍也時常從此處經過,故而民間流傳著“挑擔賣菜萬里橋”、“哭哭啼啼過此橋”的說法。
選擇在萬里橋附近租房居住,林淵自有一番考量。其一,此處房租相較于城內其他繁華區域,還算在可承受範圍之內;其二,周邊買菜極為便利,各類新鮮食材琳瑯滿目,便于客棧日常采買;其三,一旦行動暴露,這里四通八達,便于迅速撤離。
沿著江水往西北方向行進,便到了少城。少城布局規整,建築精巧,諸多達官貴人的府邸坐落于此,還有許多香火鼎盛的廟宇以及熱鬧非凡的集市,終日人來人往,熱鬧喧囂。
繼續往西,臨近江邊碼頭的便是錦官城,這里商鋪林立,貨物堆積如山,各地商賈雲集,交易之聲不絕于耳,是成都當之無愧的商業中心,也是開店經營的絕佳之地。
林淵帶著眾人四處打听店面租賃事宜,然而,錦官城繁華地段的店面,不僅租金高得離譜,而且商家們都視若珍寶,根本無人願意轉租或轉讓。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在少城與錦官城之間,一條相對冷清的街巷里,租下了一個狹小的店面。這個店面規模不大,除去後廚,僅能勉強擺下幾張桌子,空間十分局促。
租下店面後,為了順利開展生意,林淵少不了一番打點。他先是給當地里正送上一份厚禮,以表敬意,而後前往官府報備登記,按時繳納商稅,一切遵循規矩行事。
開張首日,店里冷冷清清,正經客人寥寥無幾,倒是來了幾個市井混混,打破了這略顯尷尬的平靜。
“客官快請進,想吃點啥?”什長劉惠熟練地扮起店伙計,他本就有著客棧伙計的從業經歷,此刻言行舉止自然流暢。
幾個混混大搖大擺地走進店中,將手中棍棒“ 當”一聲拍在桌上,囂張地喝道︰“你們在這兒開食鋪,可去拜會過張四爺?”
林淵趕忙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恭敬地拱手說道︰“實在對不住,還沒來得及拜見。”
“不用去了,我們來也是一樣,”混混頭子不屑地拍著桌子,傲慢地說道,“你這店面也不大,每月交六貫銅錢,保證你這兒沒人敢來找麻煩。”
林淵二話不說,立刻奉上銅錢,滿臉討好地說道︰“自是要守規矩的。六貫銅錢一文不少,剩下這幾文小錢,就當請各位大哥喝茶了。”
混混們見狀,頓時喜笑顏開。雖說除去保護費,他們每人實際也就能分到十幾文錢,但林淵如此識趣,倒也讓他們覺得頗為難得。
混混頭子又斜著眼楮問道︰“你這兒都賣些啥?”
“今日剛開張,準備不太充分,”林淵轉身朝著後廚喊道,“黃貴,來六碗油潑辣子面!”
這兩位廚子,皆是李佑精心培訓出來的,掌握著十多道獨具特色的招牌菜。
“嘶,好辣!”
“辣得太過癮了。”
“這面的味道絕了!”
“……”
六個混混一邊被辣得嘶哈嘶哈,一邊卻又不停地叫嚷著過癮,看來川地之人對辣味的喜愛果然名不虛傳。
林淵趁機套近乎,裝作虛心請教的樣子問道︰“小弟初來乍到,對本地規矩實在不懂。不知附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哪些需要小弟小心伺候著?”
混混頭子得意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說道︰“這頭號人物,自然是咱們張四爺,城西到城南這一片的混混,都歸他管。寺院外的周老爺,也算一號人物,他女兒可是將軍府的第六房小妾。還有錦官城的劉老爺……”
一番交談下來,林淵從混混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不過大多都是城外市井之間的瑣事。
吃完一碗面,混混們意猶未盡,嚷嚷著沒吃飽。林淵見狀,趕忙吩咐伙計給他們續面。
待這些混混吃飽喝足後,卻絲毫沒有給錢的意思,只是大笑著說道︰“掌櫃的,你這兒面味道不錯,兄弟下回還來,今天就先記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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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記賬”,不過是吃霸王餐的托詞罷了。
林淵卻依舊滿臉笑容,說道︰“好說,好說,各位大哥慢走啊。”
時光流轉,轉眼間小店已開張半月有余。隨著口碑的漸漸傳開,食客逐漸多了起來,回頭客也不在少數,六張桌子常常能坐滿四張。
與此同時,林淵利用閑暇時間,經常穿梭于成都的府學和縣學附近。他對外宣稱自己名叫黃淵,是陳留縣的秀才,父母兄弟皆在黃巢與李佑之亂中慘遭殺害,無奈之下,他只能帶著幾個家奴輾轉來到成都,謀求一線生機。
林淵本就才情出眾,憑借著自己的學識與人品,一來二去,竟結識了不少朋友。
一日,一位府學的朋友熱情地向林淵介紹道︰“仲睿賢弟,這位是你的同鄉蕭舉人。”
蕭逸雲面帶微笑,抱拳說道︰“鄙人蕭逸雲,字信之。”
林淵趕忙恭敬地回禮,說道︰“黃淵,字仲睿。”
蕭逸雲好奇地問道︰“在下乾符四年中舉,不知賢弟哪年進學的?”
林淵從容回答道︰“中和元年進學。”一個舉人,一個秀才,本也沒有太多交集。況且陳留縣的進士數量,在附近州縣中頗為可觀,舉人、秀才更是數不勝數,彼此不認識也屬正常。
蕭逸雲接著說道︰“賢弟,我在成都辦了個‘歸鄉會’,會員皆是陳留、汴城、封丘三縣的讀書人。明日便在大慈寺聚會,你也一起來吧,如今黃巢稱帝,李佑等賊寇肆虐,咱們應當齊心協力,共討賊逆,恢復我大唐河山!”
林淵心中雖有些忐忑,但為了獲取更多情報,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第二日,林淵準時來到大慈寺。只見到場之人竟有三十多位,其中舉人一名,秀才十三名,其余則都是童生。
林淵小心翼翼地說自己家在清平鎮,那里地處偏遠,屬于甦珙的勢力範圍,心想應該不會踫到同鎮之人。
“清平鎮也被賊寇佔了?”一個秀才突然發問,此人正是黃老爺的兒子黃順理。他拱手說道︰“在下黃順理,李佑那賊子起事之後,我父親便第一個慘遭毒手。”
林淵心中一驚,額頭微微冒汗,趕忙嘆息著回應道︰“唉,清平鎮與黃家鎮相距不遠,雖地處深山之中,又怎能在這亂世中幸免于難?”
“這李佑實在是罪大惡極,只可惜當時沒能帶出足夠的錢糧,否則我定要招募鄉勇,殺回去報仇雪恨!”另一位秀才氣得捶胸頓足。
蕭逸雲說道︰“介吾兄、因之兄,如今已投身王節度使麾下效力。前幾日,我听聞聖上下令各地節度使共討賊。待黃巢逆賊平定後,節度使大人們定會揮師南下,征討李佑。那黃巢佔據長安,僭越稱帝,更是大逆不道,各路官軍也定不會放過他,早晚將其剿滅!”
“陳監軍那邊對此事有何反應?”有個秀才焦急地問道。
蕭逸雲神色嚴肅地說道︰“監軍大人已向陛下上奏,如實稟報了賊情。陛下若得知河南多地淪陷,黃巢、李佑等賊寇猖獗,必定會調遣廣東、福建等地的兵馬前來圍剿!”
眾人皆明白,如今黃巢稱帝,李佑等各地反賊蜂起,局勢嚴峻,僅憑本地兵力已難以應對,調派外省軍隊是必然之舉。
“太好了!”眾人听聞,不禁喜形于色。
這些讀書人大多是地方上的富家子弟,如今家產被賊寇洗劫,只盼著官軍能早日平叛,恢復往日安寧,至于外省軍隊可能會帶來的燒殺搶掠,他們卻並不在意。
這個“歸鄉會”每隔半月便聚會一次,成員們各自交流最新的消息,不知不覺間,竟成了一個天然的情報匯聚之地。
眾人在大慈寺中吃著齋飯,午後又吟詩作對,直至傍晚時分,才紛紛散去。
林淵正準備離開,黃順理突然快步追了上來,熱情地說道︰“仲睿賢弟,我在黃家鎮,你在清平鎮,咱們老家相隔不遠。如今又都因戰亂來到成都,如此緣分,今後可要多多親近。”
“正該如此。”林淵微笑著回應道。
兩人結伴走出寺廟,黃順理好奇地問道︰“賢弟也姓黃,咱們說不定還是同宗呢?”
林淵心中一緊,趕忙回答道︰“我家先祖是從府城遷過去的,族譜也在戰亂中遺失了,所以是否同宗,還真不好說。”
“賢弟住在哪里呢?”甦順和又問道。
林淵如實答道︰“萬里橋附近,離城門大概半里路。”
黃順理皺了皺眉頭,說道︰“那邊可有些偏僻,往南沒多遠,便是大片墳地。”
林淵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沒帶多少盤纏,只能先在那將就著住。”
“唉,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黃順理長嘆一聲,面露苦澀,“為兄逃離府城時,身邊還帶著家奴。可剛到碼頭,那小廝竟串通妾室私奔了,真是一群忘恩負義之徒。這些年,我僅有一個子嗣,卻在來成都的途中不幸病死,如今只剩夫人與我相依為命。”
林淵安慰道︰“兄長節哀,還望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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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順理擦了擦眼淚,猶豫片刻後說道︰“實不相瞞,近日家中已快揭不開鍋了,手頭實在窘迫,不知……不知賢弟能否……”
林淵心領神會,立刻笑著說道︰“這個好說,兄長隨我回家取些錢便是。”
黃順理本就家境敗落,在汴城時就因逛青樓沒錢付賬,被老鴇扣下逼債。如今沒了家中接濟,身邊的小妾、丫鬟、小廝都離他而去,只剩下正妻與他共患難。
來到成都後,他四處向人借錢,“歸鄉會”的成員都被他借了個遍,如今大家都對他避之不及。
見黃順理追著林淵離開,其他士子們相視一笑,心中暗自幸災樂禍,又有人要被黃順理坑了。
回到租住的小院時,天色已然漆黑如墨。
黃順理滿心歡喜地跟著林淵走進院子,迎面正好撞上從店里回來的黃大亮。
“三……三少爺!”黃大亮驚訝地叫出聲來。
黃順理一臉茫然,對黃大亮毫無印象,疑惑地問道︰“你是……”
林淵暗叫不好,感覺情況不妙,立刻向身後的蕭志忠使了個眼色。蕭志忠心領神會,從背後猛地抽出刀,一刀劈下,接著又補了兩刀,黃順理瞬間倒在血泊之中。
林淵沉著臉吩咐道︰“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扒下來,等到半夜,將尸體扔到偏僻的街巷。”
回到房中,林淵的心髒仍在劇烈跳動,久久無法平靜。他深吸幾口氣,努力平復情緒後,翻出密碼本,迅速寫下情報︰“監軍上奏,皇帝已知賊情,或調聯省之兵圍剿。義軍危在旦夕。黃巢稱帝,各方亦欲共討之。”
第二日清晨,林淵出門不久,便看到許多人圍在黃順理的尸體旁,議論紛紛。官府的差役也已趕到,正在現場詢問情況。
林淵見狀,立刻沖上前去,撲在尸體上嚎啕大哭道︰“兄長啊,你死得好慘啊!我就不該借錢給你,害你遭此毒手。”
“你認識死者?”差役疑惑地問道。
林淵擦了擦眼淚,悲痛地說道︰“回差爺的話,我與兄長同為汴州秀才,昨日還一起核對族譜,確認為同宗兄弟。可惡的賊寇,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只能逃到成都避難。誰能想到,兄長因手頭拮據,我借了他五十貫銅錢,他出門時還好好的,如今竟慘遭不測……嗚嗚嗚……兄長啊,你死得好冤吶!”
“歸鄉會”的成員們陸續得知了黃順理的死訊,然而,對于這個四處借錢、人人厭惡的家伙,眾人竟沒有絲毫同情。
林淵為了進一步樹立自己重情重義的形象,還將黃順理的妻子接來照料。
黃順理的妻子劉氏,年僅二十一歲,容貌秀麗,端莊大方。她從鄰鄉嫁入黃家,在黃家鎮沒住多久,便隨丈夫遷往府城生活。
黃大亮等人也只是遠遠見過她兩次,並不擔心會因她而暴露身份。
得知林淵將黃順理的遺孀接來照顧,一些士子對林淵的重情重義贊賞有加,而有些士子則在暗地里既譏諷又羨慕——畢竟那小寡婦長得實在標致。
無論如何,經此一事,林淵在“歸鄉會”中聲名大噪,各種聚會活動必定會邀請他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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