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更深，壁燈暖光將兩道影子投在木地板上，交疊處像被揉碎的暖雲。
畫完最後一筆，陳燼將畫筆輕輕擱在調色盤上，指尖勾住畫架邊緣，往人偶那邊微微一轉，墨色眼眸垂落，等待著人偶的評價。
炭筆勾勒的緬因貓伏在紙上，煙灰色毛發從脊背向腹部漸淺，銀藍豎瞳斜睨著畫面外，尾尖那道風刃般的弧度似要劃破紙頁。
“傾落覺得怎麼樣？”陳燼垂眸望著人偶指尖摩挲畫紙邊緣的動作，腕間骨節隨抬手動作輕凸，“瞳色和毛發層次感符合你的要求嗎？”
阿帽盯著畫中貓兒豎瞳里的冷光，指尖虛虛蹭過畫紙上蓬松的毛發紋路，眼眸微彎，唇角微勾起，“比我想得更好。”
他頓了頓，目光從畫紙移向陳燼垂落的墨發，說話的語氣里帶了些許揶揄，“陳燼，你作畫時好像總愛垂眸，倒像是畫里這貓兒在審視獵物。”
陳燼眨了眨眼楮，沒接這話，只是抬手將畫筆歸位，金屬筆桿與調色盤相踫，發出清越的輕響。
其實，那貓的神態是按人偶畫的...
“傾落，我現在就把管家召喚過來，讓他去找符合要求的緬因貓怎麼樣？”
陳燼將視線落在人偶身上，墨色眼眸映著壁燈暖光，“等這趟納塔之旅結束，我們就能直接在莊園里面挑選你心儀的那只小家伙了。”
那只水精靈的能力還是挺好用的，一直不使喚他怪浪費的...
听見“管家”二字，阿帽偏頭看了他一眼，指尖輕輕蹭過畫紙邊緣的貓爪輪廓，忽然伸手將畫架又往自己這邊撥了撥，像是要把畫中貓兒護在懷里。
“可以。”
尾音輕揚，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雀躍。
那就讓他瞧瞧，那只水精靈現在成什麼樣了吧...
見人偶同意了自己的意見，陳燼從畫架前站起身，掌心按在亞麻窗簾上輕輕一扯，暮色頓時漫進木屋。
觸及著暮色，他伸手推開窗戶，納塔的熱風卷著火山灰涌入，卻在觸及屋內時被無形屏障濾成微風。
他開窗的手無意識搭在窗沿，心神一動間，藍光自窗外氤氳凝聚，藍發藍眸的水精靈垂眸立于窗前，皮膚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白，周身的藍光一閃而逝。
“公爵大人，小少爺。”他身姿微躬，清透如泉的聲音里藏著幾分克制的顫抖。
他垂眸盯著地面，余光卻不受控地往離自己僅有半臂的深褐窗沿的上飄，那里正搭了一只蒼白的手。
主人指尖依舊蒼白清瘦，指節弧度冷冽，腕骨凸起的形狀與記憶中分毫不差。
一個月以前他剛被轉變為水精靈的時候，主人用那只手觸踫過他的肌膚、捏過他的耳朵、揉過他的發頂...
距離主人離開莊園已經過去了二十五天，每分每秒，他都在克制想來納塔尋找主人的沖動。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他都會坐在地毯上，僭越地半趴在主人常坐的沙發上，任由思念像藤蔓一樣攀上心髒。
纏繞，緊縮...
此刻近在咫尺，他卻不敢抬眸，生怕眼底翻涌的熱浪會灼傷那雙平靜的墨色眼眸。
主人睫毛投下的陰影是否比上月更深？
主人唇角的弧度是否因為納塔的風多了些柔和？
他在心底瘋狂描摹，喉間泛起澀意。
主人...
“抬頭，看看這幅畫。”主人的聲音打斷了他內心翻涌的思緒。
管家猛地抬頭，猝不及防撞進主人平靜的墨色眼眸，那雙眼楮無波如深潭，倒映著自己驟然慌亂的神情。
心跳聲在胸腔里轟然炸開，他慌忙地將視線轉向畫架，卻又撞入一雙似笑非笑的星辰眸子里。
小少爺唇角微勾，指尖正敲打著畫架邊緣，目光涼絲絲地落在他身上，像在審視和敲打某種越界的螻蟻。
管家喉間發緊，第三次倉促地移開目光，強迫自己忽略胸腔里轟鳴的心跳，視線終于正確地聚焦在了畫上，卻仍能感受到主人那冷淡的目光落在自己側頸的溫度。
他听見自己胸腔里心跳如鼓，卻只能用最平穩的語調開口，“公爵大人的筆觸依舊精妙，這只貓很有威懾力。”
貓兒銀藍豎瞳里的冷光，像極了小少爺平日里睨人的眼神...
阿帽坐在畫架前，微微偏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木質邊緣，靜靜地觀察著這只水精靈的神情。
從對方抬眸時的驟然屏息，到避開陳燼視線時的指尖蜷縮，都落在他眼底。
他知道這水精靈對陳燼的情愫僭越，但因著對方克制的姿態，暫時懶得計較。
畢竟能靠近的，大多都是對陳燼有用且有分寸的...
“記住這只緬因貓的樣子了嗎？”
陳燼的視線在窗外那只水精靈微顫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重新挪回了對方臉上，“按照這個品相多尋幾只，體型要大，性子要野，越野越好。”
看便看了，怎麼還慌里慌張的...
他聲音微頓，接著說道︰“盡力便好，如果尋到小少爺心儀的了，我會給你獎勵。”
水精靈深藍色的眼眸死死地望著畫紙上的那只漸變煙灰緬因貓，余光卻悄悄看著主人半側的身形，喉結微動。
在听見主人開始下達命令時，管家立刻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畫上。
听到主人說“盡力便好”時，他指尖無意識攥緊燕尾服下擺，心髒卻因主人這句慣常的寬容而狂跳。
主人總是這樣...
語調平淡卻像往他胸腔里撒了把蒲公英，看似松散的話語下藏著讓人想剖出心髒證明自己的沖動。
等听到主人說“獎勵”二字時，他的心髒猛然一跳，胸腔里泛起澀意又混著隱秘的欣喜，若能找到小少爺心儀的貓，是不是就能讓主人多看他幾眼？
“是，公爵大人。”管家恭敬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我會通過水系傳送網遍歷各國水域，收容所、貓舍等所有有貓的場所我都會逐一排查。”
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對自身能力的掌握程度提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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