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梅的臉“騰”地紅到脖子根，竇藍趕緊打圓場︰“看你這孩子說的！陳同志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咋會跟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她接過錢，趕忙沖著還在愣神的閨女喊︰“站著干啥呢，趕緊拿三件軍大衣過來！要大號的！”
竇梅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去貨架上解繩子，軍大衣拿下來，竇藍親手遞過來，“這大衣您拿回去用肥皂水泡一遍，別暴曬，結實著呢！”
陳青山接過大衣，道了聲謝。
推著自行車轉頭離開時，門口排隊的人全圍過來看熱鬧，有人小聲嘀咕︰“這鄉下來的咋這麼有錢？”
“沒看見那票證嗎？縣委特批的！”
陳青山無視了這些閑言碎語，把其中一件甩在自行車後貨架上，另兩件塞進鐵蛋懷里︰“愣著干啥？走啊。”
鐵蛋這才猛的反應過來，趕緊跟上。
跟著陳青山走到牲口棚，老黃牛正在槽頭嚼干草，看見兩人回來“哞”地叫了一聲。
鐵蛋看著嶄新的自行車這才猶疑的問起，“青山哥，你今天咋回事？咋一下花了這麼多錢？這不像你啊！”
陳青山把軍大衣往車筐里一塞，扭頭跟鐵蛋說︰“那是沒踫著正經過日子的道兒。”
“你當我摳搜？我能跟你一樣，狗肚子裝不了二兩油，有點錢就趕緊給女人送去。”
“咱這錢得花在刀刃上，擱以前想花也找不著地兒使，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場了？”
鐵蛋撓著後腦勺直犯嘀咕︰“前兒個你還掰扯‘三轉一響’是城里人窮講究呢，咋這轉眼就變卦了？”
“這不叫變卦，我確實用不上。”
“那你還買？”鐵蛋問。
陳青山把一件軍大衣塞到鐵蛋懷里，又拍了拍自行車大梁。
“這玩意兒壓根就不是給我置備的，是給你預備的！”
“青山哥，你這啥意思？！”
陳青山反問，“你說，要是趙春桃看見你騎這自行車、穿這軍大衣回屯子，會是啥臉色？
鐵蛋愣了愣，捧著硬挺的呢子大衣，瞅著眼前 亮的“飛鴿”，這才反應過來，手指頭都打顫，連忙往回退。
“青山哥，你這是啥意思？我可不敢要！再說趙春桃都那樣了！我咋可能送她這麼金貴的物件！”
陳青山差點沒忍住直接給他一拳。
“你倆耳朵中間夾的啥？腦子就不會轉轉？”
“天天就想著送送送！我這是給你自己用！這叫‘借你撐門面’，用完了可得給我完璧歸趙。”
鐵蛋懵了，“這圖啥？這不是脫褲放屁嗎？”
陳青山盯著他，問，“你知道為啥你連個兩條腿的姑娘都找不到？”
“因為我虎？”
“這也是一方面。但最關鍵的是你不會花錢，手里有了錢就趕緊給女人。”
“哥今兒就教教你，這錢該咋花才能花出個響兒來！”
鐵蛋更蒙了︰“錢不就該給女人花嗎？我對她們掏心掏肺，她們才能記得我的好啊……”
“拉倒吧！”陳青山打斷他，反問。“那你瞅瞅趙春桃記你好沒？”
鐵蛋低下頭，“沒有。”
“這不就是嗎？”陳青山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說，錢不是塞給女人手里才算好，得讓她瞅見你有這能耐！”
鐵蛋皺著眉直晃腦袋︰“哥，你這話我咋听不明白呢？”
“跟你嘮嗑忒費勁！”
陳青山把軍大衣往他身上一甩，“直接給我穿上！我問你，趙春桃最近主動找過你不？”
“哪有啊！”鐵蛋一邊換著衣服，同時撇著嘴。
“往常都是我上趕著往她家湊，這幾天我沒去，她壓根沒登過我家門檻。”
陳青山瞅著鐵蛋穿上軍大衣的模樣，心里直感慨︰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小子套上軍大衣，立馬跟換了個人似的，精氣神兒都不一樣了。
“那你就听哥的，今兒回去，你就穿著這大衣，騎上這‘飛鴿’，在屯子里繞兩圈。”
“剩下的啥也不用干，回家往炕頭一坐就等著。”
陳青山拍了拍他肩膀，“我保準兒，今晚上趙春桃指定顛兒顛兒地來找你！”
“等趙春桃找上門，你就板著臉往外攆——記住了，一個字別多說，越橫越好！”
鐵蛋瞪圓了眼︰“攆走？我沒听錯吧青山哥，這又是……”
“你別問，只管做！”陳青山拍著他肩膀直晃。
“你就看著吧，今晚攆走她，等她明兒就紅著眼圈來求你！”
……
……
暮色漫過紅松屯時。
陳青山家的土炕上堆著小山似的年貨。
陳有仁穿著軍大衣在屋里樂得見牙不見眼。“彩鳳！快瞅瞅兒子給我買的新衣裳！”
五十多歲的男人此時在媳婦面前炫耀著新衣服，開心的像個十五歲的孩子。
“我之前見下來視察的領導就穿這個，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樣！我陳老蔫也穿上這身兒了！”
比起開心的陳有仁，李彩鳳則數著雜七雜八的年貨，一臉埋怨。
“美你個大頭鬼！淨糟踐錢！你那衣櫃里沒衣裳了？”
陳有仁嬉皮笑臉湊過去︰“咋的，眼紅了？來，給你也試試？”
李彩鳳“呸”了聲推開他︰“去去去！誰稀得穿你這玩意兒！我是心疼錢！”
陳青山在旁邊，翻出件藍布棉衣︰“娘，知道你舍不得，這不是給你買了件實惠的嘛，瞅瞅合不合身？”
李彩鳳接過來摩挲著針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後嘴上卻又叨叨起來︰“你這孩子，娘有衣服穿，你買一件還不行，咋還全家都置上了？連你二姐都用，她都嫁人了！”
“過年就是要辭舊迎新嘛，咱家里有錢不就是花的？”
陳青山把從供銷社買的二鍋頭拿出來，往旁邊的缸子里倒，酒液咕嘟作響間說。
“錢可以慢慢掙，但眼下有錢就得可勁兒造！”
李彩鳳戳著他腦門︰“你懂個啥？那錢得攢著過完年蓋新房，給你說媳婦的！”
陳青山倚著缸沿兒笑︰“娘，媳婦能攢出來嗎？得靠本事呢！”
陳有仁在旁邊磕著熟瓜子認同的點頭，“這話說的對，青山不愧是我兒子，跟你爹我當年一個志氣。”
李彩鳳揪著他耳朵往旁邊拽，“吹起牛來人都不背了是吧？去去去，別在這瞎咧咧了，趕緊把衣裳脫了貼對聯去！”
“脫不下來，長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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