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鬼墟審判舞台搭好之刻,人間最重要的戲份也即將迎來終結。
……
轟——!!!
兩頭怪物經過了反復的拉鋸,和不死不休的搏殺,都已是傷痕累累。
一次次激烈踫撞,令整座別墅終于不堪重負,轟然坍塌。
……
廢墟間,少女詭異【悲泣者】依舊在哭個不停。
或許是悲憤于竹馬和閨蜜的無恥背叛;
悲憤于施暴者被以各種諸如“未成年”、“精神衛生有問題”等理由被輕輕放過,然後繼續恣意罪惡人生;
悲憤于自己的保護同學的勇氣讓自己陷入死地、而那同學卻在事情鬧大後收了甦晚晚和楊媛的好處,三緘其口,美美隱身;
悲憤于遮天大手讓她連尸骨都不得見天日……
……
她的哭泣原帶著滔天的恨意,宛如精神瘟疫一般,順著因果鏈一點點侵蝕著那些和她的死有關的罪人。
而本來那焦炭般漆黑、扭曲的外形,便是她心中恨意的一種具象化。
那麼,她恨自己父親麼?
那個教會了她正義和勇敢,卻也讓她因此而萬劫不復,且到最後都沒能拯救自己的父親?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此刻這個詭異,只是李知夏死後、留在人間的仇恨和怨氣。她是只能靠本能行事的無意識體。但她從未攻擊過自己的父親,甚至如果不是受到父親思念的牽引,都不會和他在夢中踫面。
像她這樣怨氣沖天的特殊個體,死後一部分在人間化成詭異,一部分沉淪鬼墟,被一分為二。因為每一份都不完整,原本是絕無被救贖可能的——
人間的詭異體,因為傷人而被調查局處理掉,是她必然的結局;鬼墟內不完整的鬼體,連“和其他普通鬼魂一樣、被鬼王收容進本體”的可能性都沒有,注定會在某一刻找回記憶、意識到“自己已死”後,規則化而成為新的鬼怪……
和那種不斷追殺她的豬頭屠夫一般,徹底失去身為“李知夏”的認知。
兩邊,都是無解的死局。
……
只是她不曾想到,她那“被仇恨和對女兒的思念所吞噬,而陷入絕望”的父親,竟同九幽之下“因【人理】高速崩壞、靠人格分離都無法阻遏意識被污染侵蝕,而同樣陷入絕望”的鬼墟王者,達成了一筆等價交換……
此刻的交易,已經快要完成——盡管整個執行過程變數橫生,但約定的期限依舊未經拖延。
……
“嗚嗚……”
或許是父親那不計生死的瘋狂,和一次次以命換命中噴灑而下的黑紅色血液,一點點洗刷掉了她無解的怨氣。
曾經只能依稀看出人形的詭異軀體,已經恢復了李知夏原本的狀態。甚至,通體泛起象征【人理】的幽藍色光芒,宛如聖女般一塵不染。
可這一切的代價,卻是殊死守護她的父親,即將迎來生命的終點。
……
“瘋子,李軍你這瘋子!”
林承業氣急敗壞咆哮著。
和自己融為一體的那頭污染怪物,被【刀鋒】李軍斬去了腦袋和雙臂,甚至連原本的一只胳膊都在戰斗中被重創,更不要說自己胸口的那道猙獰傷疤了。
剛剛的戰斗中,他已經揚長避短︰
在知道自己戰斗技巧不如老朋友的前提下,每次都靠“先手襲擊哭泣中的李知夏”來創造對方破綻,可謂戰略意識和戰術技巧全方位拉滿。
可對方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一邊死守女兒,一邊以傷換傷。還在不久前的一次交鋒中,以一只胳膊的代價,直接戳爆了他融合的怪物頭顱,並捅穿了怪物體內醞釀的污染核心。
甚至,那瘋子還在脫離接觸後,一邊狂笑,一邊將污染體的污染核心扔在地面,一腳踩碎!
林承業願意為了兒子復仇而死,但並不代表他的本能會不害怕李軍這種瘋狗一般的戰術。
……
此刻的他,對李軍有著力量碾壓,且自己還在恢復、對方卻顯然已經命不久矣。
可越到臨近勝利,他就越不想和李軍拼命了——
在他看來,這場戰斗已經穩操勝券︰雖然特戰隊全軍覆沒,但李軍必死,之後他再斬殺李知夏,兒子林默的大仇就算徹底報了!
……
利用李知夏逼迫李軍提前出手;利用李軍消滅那些把自己好兒子帶壞的賤人;利用特戰隊將李知夏驅趕到李軍草率決定的戰場……
一切都在他這位昔日調查局11小隊智將的掌握之中。
只是……
難道李軍就不知道,他一死,李知夏也必死麼?
為什麼垂死的他,笑得那般釋然?
……
“知夏,乖女兒啊……
之前老爸不敢面對你,是因為老爸害怕……現在,老爸不怕了。”
象征著鬼王力量的黑色鎧甲早已殘缺不全,老父親的身體更是千瘡百孔。
李軍用僅存的手臂,將始終在哭泣、身上的怨氣和恨意卻已經消散的無瑕少女摟在懷中。
他貪婪地看著少女,仿佛要將她死死烙印在眼底︰
“你知道老爸為什麼害怕麼?……
因為爸爸知道,你媽媽生前一直在告訴你,爸爸是大英雄,爸爸常年不回家是為了守護所有人。
更知道你努力讓自己保持善良、勇敢、有擔當,是在以我為榜樣。你想要用這種方式,拉近咱們父女的距離。
可是……”
將女孩緊緊抱住,李軍滿臉淚痕,哽咽之中盡是咬牙切齒︰
“可當你被那些人害死,爸爸發現真相卻無法用規則將他們繩之以法,爸爸恨啊!連女兒都護不住的善良、擔當、責任,有個屁用!
為了給你一份公道,爸爸變成了你最討厭的樣子……我沒臉見你啊……”
……
“該死!你這狡猾的老狗!你做了什麼!?”
當看到李軍身上的黑色異物飛速歸集于胸前,幽光大盛,林承業直接炸毛了!
他不知道對方是有什麼陰謀,但擁抱污染後的他,靈覺飆升。那種驟然涌起的強烈危機感,讓他知道︰再不快點拼一把,就要出問題了。
又一次,他一臉猙獰地以手為刀,飛身直刺李知夏。
他是真不相信,已經窮途末路的李軍還能再給他來個以傷換傷不成?
……
噗嗤——!
這一次,李軍依舊選擇擋在了女兒面前。高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矗立著,任由林承業的鋒刃刺破了他的胸膛。
可林承業恐懼的眼中倒映著的,是早已將手沒入自己胸膛、把那顆融合著鬼王賜福的幽藍色心髒掏出的李軍,以及他瘋狂中盡是嘲弄的雙眼。
“人理……永存!”
!!!
大手猛然將自己跳動的心髒捏爆。
與此同時,以李軍為人理崩壞點的這片詭異區域,瞬間坍縮,向著九幽之下的鬼墟沉淪……
李知夏,林承業,也一並以沉淪者的身份,向著那片猩紅血海下的圖書館巨木轉移……
……
別墅區的人理崩壞點自行完成了修復。
迷霧消散,空中異象也恢復了正常。
只是一聲若有若無的少女呼聲,似是飄散在已然化作焦土廢墟的方家別墅周圍的夜風中……
她似乎在呢喃著——
爸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