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墟，廢棄校園。
這已經是李知夏帶著紀寧第二次巡視學校的各個角落了。
第一次大善人為了勘察實地狀況，還點著【人皇鈴】牌探照燈；
第二次則考慮到“鬼怪太羞澀，有光就不敢出來”的可能性，干脆黑燈瞎火。
……
然而事實就是，這所在小姑娘口中“殺機四伏”、“鬼魅橫行”、不知吞噬過多少生靈的廢校，比凌晨的酒吧都安全。
一個活物都不存在，哪怕紀寧已經嚴格按照李知夏探索出的“在某些地方，進行某種行為後必然會招來鬼怪”的規則，各種作死，依舊無鬼上套。
……
“嗯……在空教室四個角落進行三人接力跑，不行……
數教務處門口的樓梯數量，不行……
在樓道里蛙跳，不行……
快速跑過陳列室門口的榮譽牆，還是不行……
我感覺，自己這是被鬼們歧視了……”
說這話時，大善人是真的有點無語。
說好的接近“規則怪談和正常靈異事件融合而成”的廢校，不該是“推開教室門就有一群紅衣在專心上課”，“違背校園傳說，就會有可怕的詭異出來收人頭”的嗎？
這放眼望去，盡是空空蕩蕩，讓紀寧有種被詭異們聯手針對、排斥的不爽。
……
李知夏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低頭解釋，話語間很是有些心虛的樣子︰
“對不起，大哥哥……
我剛剛說得這些，好多都是之前和別的廢校幸存者分享情報後得到的線索，不保真的。
畢竟……我也不敢作死去驗證啊！
這里面可能有些出入，耽誤你時間了……”
……
紀寧倒不覺得小姑娘有什麼問題。
在走第一遍的時候，他已經觀察過現場，並見證了很多沉淪入鬼墟世界的幸存者們，在掙扎求生時和鬼怪周旋所留下的痕跡。
之前已給紀寧科普了很多世界背後秘密的高杭，此刻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應該啊……
雖然我知道，這片名為‘廢校’的規則區域，被【污染】侵蝕的程度很淺，基本還是由基于【人理】的規則顯化後主導的。
直接觸犯規則，依舊應該能夠引發規則的反擊。
比如，李同學口中的那個‘豬頭屠夫’，本質就是廢校規則對于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存在的清洗而顯化出的機制。”
清洗機制麼？
對于李知夏、高杭這類從人間沉淪而來的幸存者，他們本不該出現在這里，所以才引發了鬼墟不同區域的、類似于免疫系統的排斥。
可自己一來，什麼都看不到，這並不正常。
畢竟，污染側的鬼怪，比如血海生靈，和剛剛的鬼面蟲，至少都是會向他先展露敵意，直到認出他是那個“以德服人、超度血海亡魂”的大善人，才心服口服、開心離去的。
那麼，正常鬼怪不願意出來見面，種種線索便指向了一個可能性——因為紀寧，他也是鬼啊！
……
“……不可能是這個原因！規則會排斥一切不屬于該區域的存在，不論是人是鬼。
在【人理】干預下，規則化的鬼怪們也不可能在彼此領地之間串門的——越界，就代表著規則的對抗，是會受到【人理】排斥！
當然，我說的是理想情況下的鬼墟。實際情況……您也看到了，整個鬼墟，現在都被【污染】高度侵蝕；而由人間滲透而來、維系鬼墟正常運轉的【人理】，也在快速崩壞中。
總之，情況……非常糟糕……”
高杭先是否定了紀寧自曝“我是鬼，所以規則鬼怪不願意出來見我”的猜想，給他“被歧視了”的事實來了個板上釘釘。
只是說到最後時，他的言語間盡是落寞。
很顯然，高杭口中【人理】的崩壞，對這個渾身秘密的年輕人而言，同樣是個巨大的打擊。
……
不過，剛剛從高杭口中得知的【人理】真相，還是讓見多識廣的紀寧都發出了由衷的稱贊︰
“雖說現在出了問題，但不得不說，你口中的前代鬼王，可真是驚才絕艷啊！
面對‘域外灌入污染’和‘天心意識潰散’的絕境， 竟然想出了和人道意識一起——以人類共同意識為起點，‘親情’，‘友情’和‘愛情’為支柱，‘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這類正向品質為基石，構築【人理】以替換天道。並以此封鎖污染擴散。
高，這招真高！”
高杭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紀寧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因此，也只能接受他剛剛給出的“我是高杭，但不僅僅是高杭；在墜入鬼墟時，我因為見證了一些已經遺忘的事件，因而獲得了些本不屬于自己的知識和認知”，及“您放心，無論從什麼身份出發，我都不會對您不利，反而會全力幫助您達成目的”的解釋。
有很大可能性，給自己送情報的對方，有很高明的手段——因為對方采取了“非必要信息不予披露”的原則，讓高杭客串了一回服務器兼防火牆。
但既然對面沒有惡意，且和自己“消滅主線偽人，同時順手擊殺遇到的任何支線偽人，最後清除世界扭曲”的目的並不沖突，也就沒必要非得在此刻進一步深究了。
有些事，時機成熟，自有答案。
當務之急，是要麼找到回人間的路，要麼找到把甦欣妍和池競澄拖來鬼墟、予以清算的辦法。
……
“……嗯，有什麼就問吧，看你憋得也怪委屈的。”
紀寧看向身旁欲言又止了好久的李知夏，到底還是沒有忍心無視她可憐巴巴的目光。
李知夏很是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沒憋住，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
“大哥哥，你……你說你是鬼？那你是不是已經找回……來到鬼墟前的記憶了？”
“找回記憶？這和我是不是鬼有關系麼？”
紀寧有些好奇女孩話語背後的關聯。
高杭倒是很干脆地履行了情報官的義務，解釋道︰
“沉淪入鬼墟的，不只有人，也有鬼！
兩者共同的特點，是都失去了進入鬼墟前的記憶。不同則在于——如果是鬼，回憶起自己死前的事情，會直接喪失自我並規則化，並承受污染，成為游蕩在鬼墟不同規則區域里的怪物；
如果是人，則只能繼續在鬼墟里掙扎求存，尋找回歸人間的那一抹希望……”
隨即，高杭也似是沒忍住疑惑，直接順口感嘆道︰
“您已經找回記憶，竟然沒有喪失自我，並規則化。可真是鬼墟里的奇跡啊！”
紀寧笑了︰
“可能因為我比較特殊吧？”
迎著兩人越發好奇的目光，紀寧再次體現了他的厚臉皮︰
“我不想當背後靈，被【人理】按著腦袋看老婆和她手下的實習生卿卿我我，非要搞事情，所以才被踢出人間的！
可你們給我評評理！老婆和實習生，都要去蜜月旅行了，這我能忍！？
我是鬼，又不是龜，根本忍不了一點的！”
隨即，他便把原劇情簡單劇透了一下。反正丟人的是原身，要是能用故事調動盟友的積極性，集思廣益找到回家路，不就賺翻了？
果然，故事講完，李知夏義憤填膺，高杭無奈苦笑。
“哎，沒想到紀寧先生，還是【人理崩壞】的直接受害者呢……”
“所以，我現在挺想回去，看看我老婆和她的小澄弟弟怎麼樣了。你們有什麼好的建議麼？”
李知夏當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用力活著已經很辛苦。她已把自己知道的有價值的線索都匯報給紀寧了。
而高杭則思考片刻後，表情嚴肅道︰
“紀寧先生，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會有‘從鬼墟回到人間’方法的線索。
畢竟，那里曾經記錄過關于所謂【負海城鬼門】的知識。”
“嗯？你說的是……”
“鬼墟負海城最恐怖的區域，圖書館！”
高杭面色很是鄭重︰
“在這個世界，知識有時候會伴隨著污染。而圖書館，里面有更多關于鬼墟和人間的真相，但也有著更可怕的污染和怪物……”
說著，他還指了指頭頂︰
“比您在上面擊殺的那頭血海生靈，還要危險的怪物！”
“還有這種好事！？”
紀寧一听，樂了！
看來這圖書館，他是非去不可了！
………………
…………
……
與此同時，醫院內。
icu里的宋欣妍正處于生死邊緣。
“……阿寧，對不起……我，我錯了……”
“……阿寧，我現在知道了，你不是在躲著我，是真的去世了……
我不該傷害你的家人，逼你出來的……”
“……我後悔了，我好後悔……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半人不鬼的東西的蠱惑，就把你弄丟了呢……”
搶救還在繼續。
女總裁似乎是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