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堯的靈舟最遲還要一刻鐘才到北國域內。
而這一刻鐘的時間里，少年的心第一次煩躁了起來。
“骨色香，食色香，媚色香，皮色之香……又失敗了。”
少年沮喪的抬了抬頭，望向那垂首站立在爐前的陰郁男人。
“詭香師尊，或是我悟性太低，徒有理論基礎也無法探究其深意。”
詭香手中的鑷子仔細的挑選出盤子里最佳的花種扔進了精致小巧的爐子里，方才鎮靜自如的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轉過了身。
“讓我來看看。”
細長的鑷子仔細的捏起了那殘渣，靈火沒問題，反而從一次次的不完美到了更完美的地步。
可問題是，太完美了。
萬物有靈，豈止在文字之間領悟便可。
“這欲香乃是最簡單的入門手藝，你無法煉制的問題不在于文字上的領悟，而在于你不懂情愛。”
季清堯愣住了，“這與情愛何關？”
詭香卻搖頭，“情愛二字，囊括的不僅是情更有愛，我的小徒兒，你未曾愛過人，也未曾有過情，便是親人骨血之間也會有情和愛，我知曉你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可你對你的那些師兄師姐也未曾有半分情誼嗎？”
最後的那句話從男人唇邊清晰的溢出來，試探壓抑的聲線將少年淡然的心跳聲都驚的停了剎那。
沒等少年出聲，他就急著否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也許是我看錯了，哪有人生來便是涼薄透頂的人，是人啊，就會有七情六欲，愛恨嗔痴，你的控火手法很完美，只不過，新手嘛，總有些不熟練的，小徒弟∼你還要多加磨練吶∼”
詭香看著跪坐在蒲團上，手掌緊握著搗弄藥材的小錘，目光平靜的可怕的望著他的少年，他微微彎了彎腰。
隔著一張小桌子，同少年視線平齊，被綁帶束縛著的左眼已經沒了往日里的沉痛感，右眼中還殘留著一片墨紅的色澤，此刻，他專注的目光都放在了面前的少年的身上。
蒼白無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我的小徒弟∼為師的話是不是很有用呢∼”
少年沉沉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突然無聲的咧開唇瓣笑著。
然後——
季清堯面無表情的面龐驀然又柔和了起來，單純無辜的眸子里看不見方才的薄涼沉冷，溫暖明亮的笑意毫無保留的出現在了詭香的面前。
如果說之前，季清堯還需要系統為他設置的保護模式，讓教導他的人看不見他的真實面目。
那麼在詭香說出剛才那番話的時候，季清堯就已經讓系統撤下了這層保護模式。
坦誠相待，才是好師徒的表現嘛∼
“詭香師尊的話確實對徒兒，很有用吶∼”
含蓄的尾音半勾半挑，卻不及少年那雙深邃的瞳孔更加的明亮勾人。
詭香湊近了看，更覺得稀奇和驚艷，突見小徒弟的真容，他確實被驚艷到了幾分。
但更多的是對傳聞中天道之眼的稀奇。
目的達到了，他就想抽身而退。
可季清堯卻不想如此。
哪有人，說了一番莫名其妙試探的話語就想隨隨便便的敷衍了事。
既然求的是坦誠二字。
不如今日就坦誠到底好了。
“不過，徒兒對師尊口中的情愛二字還是不解，師尊可否解答一二？”
他直白的目光像是要看透詭香心底的算計。
詭香卻慢吞吞的移開了眸子，目光從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掃而過，指腹輕捻著少年面前堆疊在盤子中的花瓣，還有那一竹筒晨露。
“為師不才，一大把年紀了也未曾有過婚配，年紀輕輕就被趕出了家門，年少時桀驁不馴一副天老大自己老二的樣子，哪個姑娘見了都覺得非是良配，所以，徒兒這問題倒是為難住了為師。”
在少年極其震驚不解外加陰惻惻的目光下，他慢吞吞的將一些香渣殘料倒進了少年手中的小竹筒里，又將完整的花瓣倒進了自己的竹筒里，自己用小錘子輕輕捶著，也不管對面少年是何表情，他話語中倒是坦誠到了極致。
就差沒有大白話的告訴季清堯，你師尊我年輕時太狗了，沒招惹到好姑娘，所以到現在還是個單身漢。
季清堯一口氣沒憋住，郁悶到自己了。
幽幽的眼神落在詭香身上，又落在自己的小竹筒里面，原本他煉制出來的香就成了廢品，如今，詭香又不知從哪里給他倒了一些殘香廢料。
季清堯︰“……”
他幽怨的目光望過去之時，詭香卻不以為然。
右眼漫不經心的瞟了他一眼，眼中意味分明，好像在說︰反正都是一堆廢渣，不如一起給處理了也沒什麼的。
季清堯剛要言語，卻在目光觸及竹筒里那香渣廢料的那一刻，眼中閃過幾幅畫面，他動作一頓。
神色又悄然鎮靜了下來。
手上捶打廢香料的動作也繼續了起來。
師徒兩個，一個捶落花珠露，一個捶香渣殘料，場面之和諧到系統看不太懂。
不是說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坦誠相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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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就對面無言三兩句了呢？
對此，季清堯幽幽冷笑，“統咂，你這次還真是給我找了個好師尊啊，秘密倒是知道的不少，還是個少見的聰明人。”
系統︰“？”
听不出好賴話的系統卡殼一瞬間後，認為自己做的不錯。
然後問︰“啥情況？”
季清堯︰“……”
少年幽幽的目光卻落在了竹筒里，“他已經對我坦白了。”
“他竟然同慕雲棠認識，並且，關系匪淺的樣子。”
系統卡殼了半天，季清堯就任由它消化這個事情。
心底卻在盤算著，方才通過觸踫那香渣，他看見畫面中慕雲棠挑釁不耐的面容，輕輕的推翻爐子後又施施然離開的背影，自始至終，詭香都任由著對方鬧，毫不在乎。
此刻，又把事情盡數坦誠給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們師徒，不必見外——”
季清堯腦子里的思緒還沒整理清楚就看到對方推過來已經處理好的花瓣，沾著露珠碾碎了其中的花心，只剩下了竹筒中的點點殷紅色。
主動給他打下手，還真是映襯了他那句話，師徒之間不必見外。
也好像照應著他的坦誠，也是因為他們此刻是師徒，所以才如此坦誠嗎？
“公子，我們即將進入北國域內，有大修士在，禁止靈舟空行，咱們要提前下船了。”
正當這時，季如提醒的聲音傳入了空間之中。
季清堯再睜眼時就被修煉的內空間自動排斥了出去。
而詭香看著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也沒什麼奇怪的。
他也被系統緊接著送走了內空間。
沒錯，和被系統強行綁架過來教導的素煙仙子不同的是，詭香同系統算作是良好的合作關系，兩人間的契約合作主要作用在，當季清堯需要學習時，他才會被系統帶到內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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