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堯轉過眸子就看到了雕像之上落下的光芒，之中包裹著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就那麼站著，身影愈發清晰了，不甚投來的一眼，透著十足的冷漠與清冷，宛如雪後松竹般的身影引人矚目。
也正是這一眼讓季清堯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同姜澈師兄有七分相似，其余的三分則是兩人不同的氣質。
姜澈師兄溫潤有禮，向來帶著溫和的笑意，不似眼前人一般冰冷，看著就像是個沒有溫度的人。
不，也許不是人。
季清堯聯想到一個可能。
“那是，轉世前的姜澈師兄——”
僅僅是一道神識，男人輕輕的抬了抬手，便將密室中四處溢起的禁忌氣息給壓制了下去。
白袍著身，眉宇間透出的淡淡冷漠與生俱來，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褻瀆，更是生殺奪予的神靈啊！
他的出現似乎只是為了阻止涼奉殷失控一般，望著少年最後的一眼中目光深邃，眼神中有了些許的波動，無欲無求的神靈低下了頭，似乎對著少年微微點頭示意。
季清堯有些無措，他下意識笑了一下，說了句，“謝謝。”
承桑澈愣了愣，眸子微垂，停頓了幾秒，沒回復，季清堯卻覺得他的眼中有種風雪寂滅的清寂感。
他消失了，隨著神之心碎片一同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仿若剛剛只是一場夢。
姜澈的意識回歸的瞬間，他感覺到無情道的路似乎更加通順了一些。
神之心碎片和雕像融為了一體，他的意識跨越兩域附身在了那雕像之上，還陰差陽錯的幫了阿堯。
他到底是誰，為何歸屬感越來越強烈了。
方才的他自己一點兒也不像是自己了。
仿若是看著一張同樣的臉，卻是不同的人。
禁忌生物殺不死，卻可以被鎮壓。
季清堯看著被鎮壓下去的涼奉殷恢復了人形的狀態，卻害怕的縮在了角落里。
而城主邵千群正躺在地上，季清堯淺淺的看了一下，只是昏迷，沒什麼其他的事情，給他塞了顆恢復的丹藥。
只是，他有些疑惑邵千群體內的禁忌氣息，季清堯發現對方是主動汲取這種氣息的，似乎還用來幫助自己修煉。
他難道不知道這種東西常人不得沾染一點兒嗎？
少年精致的長眉微擰。
外面似乎傳來了大動靜。
密室中突然天光大亮，再一抬眸，整個密室都被人削去了一半，怪不得天光大亮。
霧蒙蒙的灰塵蕩下來，季清堯咳了兩下，手揮了揮灰塵，城主府是遇襲了嗎？
大白天的，屋頂都被人給掀翻了。
沒等他抬眸看，反倒是一道囂張至極帶著點兒狠意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那雜碎身在何處？”
陰冷低沉的聲音傳來，季清堯一轉頭便看到了黑衣少年墨冠束發，桀驁不馴的一張臉，面色很是冷厲。
他的眼神轉向了這里，幾乎是一眼鎖定了蜷縮在地上的涼奉殷。
冷漠的眼楮中帶著一絲瘋狂的嗜血。
視線落在少年身上時有些停滯。
“又見面了，你終于來中州了。”
“只不過——”
他微垂了眸子。
聲音發緊。
同之前季清堯見到的每一次的嵐山清都不同，這次的嵐山清渾身都帶著肅殺的氣氛，那雙眼楮中含著無盡的殺意，讓人遍體生寒。
“待我收拾了這雜碎，再同你好好敘、舊。”
最後兩個字重重的落下，他手中長劍高高舉起，洶涌的天地靈氣聚集在這小院里。
他獨自立身于風暴中心。
不再有乖張的笑容，甚至是一絲一毫的倨傲神情，他滿面孤寂，殺意彌漫。
“你們都想要殺我，可我有什麼錯，我也不想誕生為邪惡，你們都稱我有罪，只有奉真心待我。”
暗處的怪物一腳踏入光影中，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聲音嘶啞瘋狂，全然像個怪物模樣了。
這是失控了？
季清堯一把將邵城主轉移到了安全的距離，直到看到丘管家接住了人才回過眸來。
緊緊的盯著站起身的“涼奉殷”，剛剛被鎮壓下去的力量又不斷升騰了起來。
伴隨著每一次調動力量，它的身體就出現一絲裂痕。
這是強行反抗鎮壓的表現。
禁忌生物是不會死，卻會被銷毀，重組，只是時間問題，經歷過漫長的歲月，它會重新醒來。
面前的“涼奉殷”擺明了是不想活了的樣子。
僵硬的眸子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少年救人的動作，他也不在意。
歪了歪僵硬的脖頸，饒有興趣的看向了半空中對他滿是殺意的嵐山清。
它伸出黑霧中的觸手，聲音中帶著張狂的興奮感，“嵐山一族的人啊，我記得他們的滋味，你的情緒中有痛苦掙扎和淒慘，你告訴我，你怕我，更想殺我！”
嵐山清眸中寒意迸發，氣息隱隱有所不穩。
先前為了對抗界外那些東西，他便已經受了傷。
現在又被面前這東西挑破了心中所想。
喉間驀然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強行壓下。
“還有你！”
它又將矛頭指向了少年，像條瘋狗一樣指誰說誰。
“我看不透你，卻能感知到你的不忍，你在同情那個老東西？”
季清堯皺了皺眉。
“哦，就是那個城主啊。”
它怪異的哼了一聲，像是解釋，又像是有些孩子氣的不滿。
“那老東西滿口的仁義道德，可是他卻想將我的力量佔為己有，這才被我侵蝕了靈魂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是他先對我動手的！”
它聲音遍布淒厲，嘶吼著一切的委屈。
“奉終于滿心滿意的見到了他唯一的親人，卻也是他滿心滿意想念的唯一的親人送他上了黃泉路。”
怪物不會哭泣，它只能偽裝傷心，學著奉膽小鬼的模樣，害怕了就把身體縮成一團，自己抱住自己才有安全感。
它總是在想，安全感是什麼，直到奉消失在它眼前的時候，它才隱隱約約知道了失去，知道了哭泣，知道了自己抱住自己，縮成一團，就好像它和奉融為了一體。
它們都是膽小鬼，都會哭泣，都會自己給自己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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