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錄完了音就放下吉他，什麼都沒說。我看著她手臂上的刺青，也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是看著她穿好衣服準備離開。
直到周琪推開門的時候，我才忽然醒悟。“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了，我回酒店了。”
“周琪，我覺得，要不你做一個歌手吧。”
周琪重新關上了門，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對我說“每次唱歌的時候都會想起來以前那些事，我想你也不希望讓我這樣痛苦下去吧。”
我點點頭。“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對了，片子不用給我看了，你們看著做吧。”她轉身離開了。
齊薇和我都有點訝異，因為她的個性，她的做事風格。不過。我們都能理解，這個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故事。
我點上了一支煙，拿出來自己的電腦。把剛才拍攝的片子導入了進去，齊薇在旁邊看著我，她也不說話。我只是在一些拿不準的鏡頭的時候會去詢問一下她。
“你覺得，是錄音室的版本好，還是這個外錄的？”我緊盯著屏幕。
“外錄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為什麼？”
“這一版唱得更有感情，我比較喜歡。”
她看著我，像是在詢問我的意願。“你是不太喜歡嗎？”
“不是，我反而覺得，我想要的是錄音室的版本。”
齊薇皺起了眉頭。“理由呢？”
“我，覺得，錄音室的版本吉他更好。”
坐在我旁邊的齊薇搖了搖頭。“不行，錄音室的版本沒有這個打動人，而且對于大眾來說，听不出來太大的區別，我們只是為了宣傳啊。”
“可是我想要讓更專業的人听見。”
齊薇和我對視著，這是我們開琴行以來的 第一個分歧。
“嘉陽，我們不就是為了宣傳嗎？專業的我們不是在樂展上已經做好了準備了嗎？這就是給大眾听的。”
“不，我們既然宣傳了，就是為了讓大眾听見，接受度更高一點不好嗎？大眾願意听的是周琪的歌聲，不是吉他！”
“吉他，是我們要賣的。宣傳就是以故事的噱頭，周琪只是一個引子。”我雙手環抱，也表明了我的態度，寸步不讓。
齊薇的胸口起伏著，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就是為了一個宣傳，利用這周琪的故事。”
“難道我們不是這麼想的嗎？我們為了什麼？為了銷售，為了宣傳，為了事業。”我的情緒也有些激動。
“陳嘉陽，我錯了，我原以為你還是那個心里充滿文藝夢想的陳嘉陽，你現在變了，變得市儈，世俗。這是你曾經最討厭地東西啊？”齊薇站起來指責我。
“確實，可是，我們還得生存，要不然我們做得也沒什麼意思。”
“生存？如果為了生存我為什麼要砸鍋賣鐵地開這個琴行？”
她這話讓我有些錯愕，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如果不是為了生存，那這間琴行還有什麼意義。
見我沒有回答，齊薇情緒依然沒有平復。“為了在這個荒蕪和貧瘠的人生中找點事情做，不至于我能在這些忙忙碌碌地日子里做著那些我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想在流水的金錢中看不清自己，是我承認，我確實開始時候也想著賺錢，但是我沒有你那麼市儈。”
“所以，你是為了不讓自己空虛嗎？”
她搖了搖頭。“我以為你會理解我，听見周琪的故事我就確定下來，我一定要做好這間琴行，我要把這個故事，還有這把很有意義的吉他讓更多的人知道，讓人們知道，愛情，並不是只存在于紙筆，屏幕，甚至傳說。而是真真切切存在于周琪這樣的普通人上的，下一次降臨可能會在自己身上。”
我靠在椅背上，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齊薇心里面真正的想法。“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心里是這樣想的。”
“陳嘉陽，你從來都沒有這樣想嗎？”
我用搖頭回應了她。
“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清你了，你現在要成為一個商人了，不是以前的你了。”她失望地坐在椅子上。
“我，太想證明自己了，從北漂到現在，我快三十歲了，沒有一項事業成功。我，珍惜每一次機會，又不會眷戀著以前的成就。”說完了這句話之後，我又補上了一句。“對不起。我們的初心和道路不同。”
齊薇很大方地對我說“沒必要道歉，說開了就好。”
這次談話是一件很不好的信號，我們產生了分歧和爭吵。甚至，思考著要不要繼續合作。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齊薇離開了。
恰好利用這個條件，我冷靜了一下。我和齊薇的條件不同，她可以接著用這樣的想法生活在人世，可是我不能，我骨子里面一直都有一種征服的欲望，無論是事業還是別的。我點上了一支煙，看著等待剪輯的片子。
手中的煙還沒有熄滅，我也下定了自己的決心，其實我也不想那樣市儈下去，更何況她說的，只是利用周琪，刺痛了我的心。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世俗已經浸透了我的身體，我的骨頭，讓我不得不放下那些曾經天馬行空的想法，和那些憤世嫉俗的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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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悄然將我打造成了一副悲哀的樣子，是心里面瞧不起現在自己的悲哀。我把音樂替換成了外錄的版本。一氣呵成，也沒做太多的改動。
許久齊薇回來了，我們兩個就這樣對視著。“我剛才和我的朋友通了電話，他也覺得用能展現出來商品的素材，更加有益于宣傳。”
我笑了一聲。“這麼蹩腳的理由就算了吧。你不必遷就我。”
“我沒有。”
“你就有，你就有！”我擺出來無賴的表情，然後貼近了齊薇。
齊薇有些不好意思。“我。”
“行了，我已經把音樂換好了，我打包發給你。”
齊薇壓不住的嘴角已經表明了態度，所以她擁抱了我。“我就知道，你沒進化到張嘴閉嘴就是錢的程度。”
我將她輕輕推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變成那樣了，你會不會不再和我來往了？”
她凝視著我“如果那樣的話，我想，我們都會變成那樣的，我們會一起改變的。”
“嘖嘖嘖，那就太可怕了。要是到時候，你穿一件極其夸張和沒有品味的貂皮大衣，然後踩著高跟鞋，帶著大墨鏡，表情虛偽地接待客戶。而我，將會挺著啤酒肚，拿著折疊屏手機，在不同地方奔走著，滿嘴生意和臭氣。哈哈哈，說不定還叼著香煙，煙灰那麼長。”我開著玩笑，整間都能听見我的笑聲。
“陳嘉陽你討厭，有病！”齊薇笑著罵了我。
這場矛盾，我們應該按照最小的風險和損失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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